姜梨:“……”
见姜梨和阿顺前来,门房立刻冲里头吼道:“表小姐回来了!表小姐回来了!”
好像她回来,事情就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似的。
因着薛怀远和冯裕堂不同于寻常人,姜梨怕出什么差错,便让人将他们几人安顿在叶家院子里。刚到府门口,就见门口的小厮都神情严肃,仿佛叶家出了什么大事,需要严阵以待似的。
姜梨进了叶家,锦画堂里,叶家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叶明煜被围在最中央,像是犯了错似地耷拉着脑袋。
姜梨就上了马车,先到了叶家。
“说了让你不要惹麻烦,这下可好,你还嫌惹得麻烦不够多,连官员都敢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叶明轩数落他道。
叶明煜记着姜梨说的,由姜梨来对叶家解释,便什么也没说,让阿顺来接人。
叶明煜十分委屈,这回可真不是他惹的事。他虽然平日里在外面没少惹事,可从来不参与这些官场复杂的关系,更何况行走江湖,用的都是外号,谁会用真名。可又不能出卖自家外甥女,嗨,真是晦气!
拿到官令,阿顺奉命来接姜梨回叶家。叶明煜安顿好了桐乡的百姓,已经先回去了叶家。桐乡这么一大帮子人进襄阳,自然引起无数注目。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叶家这会儿估计还在盘问叶明煜。
正想着,姜梨从外面进来。
佟知阳在后面巴巴地小跑出来,讨好地道:“姜二小姐,钟官令的事……可别忘了啊!”
叶老夫人首先看见她,唤了一声:“阿梨!”
姜梨拿到官令,瞧了一眼,见是能用的,就对佟知阳笑道:“如此,多谢佟大人了。”转身潇洒离去。
姜梨几步走到叶老夫人面前。
不消一刻钟,佟知阳又带着一张官令过来。这官令都是依葫芦画瓢写的,需要佟知阳做的,不过是盖个印章。索性贺氏还没有让他把官印叫出来,替姜梨写个官令,对佟知阳来说只是一件简单的事。
叶老夫人这几日看起来,精神像是好了些,在丫鬟的搀扶下能站起来走几步路了,她拉着姜梨,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遍,这才松了口气,道:“看见你好,我就放心了。”
佟知阳自知理亏,便也没说什么,对姜梨道:“姜二小姐请等我片刻。”起身进屋去了。
“外祖母宽心,我很好。”姜梨笑道:“舅舅一直照顾着我。”
至于佟知阳,一个曾经听命他人去陷害叶家的知府,她是绝不会给对方第二次机会的。如今整个襄阳城都知道叶家和姜家的关系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糟糕,无论新的襄阳知府是谁,总归会对叶家客气几分,还真用不上佟知阳的保证。
“阿梨,”关氏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外面那些人……你们怎么又和桐乡县丞的案子扯上了关系?”
姜梨当然不是存心有意要帮佟知阳,对于她来说,和成王绑在一块儿的右相,迟早也是她的对手。贺氏的妹夫是右相的人,除去对她来说,也只是顺手的事。只要回到燕京,将叶家的事散出去,那位钟官令,自然有麻烦。官场上的人,姜梨不认为老奸巨猾的右相会讲道义,还要为一个钟官令去周旋。
姜梨显出几分为难的神色,半晌才道:“这……其实是父亲的意思。”
佟知阳看着姜梨,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姜梨的话并不重,但警告的意味,实在很明显。
“姜元柏?”叶明辉皱眉,“姜元柏让你来襄阳,就是为了这事?”
姜梨面上的笑容收起,淡淡道:“佟大人,人心不足蛇吞象。况且,作为姜家的姻亲,任谁一个人做襄阳知府,我想都会关照叶家的,这一点不劳佟大人费心。况且,现在的佟大人,连这屋里的母子两都保不住,自己还有危险。我能让贺氏的妹夫丢官,至少你不必躲藏着做人,也不必担心佟雨被人杀害,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佟大人还想要得更多,这就过分了吧。”
“算是吧,是因为我要回襄阳看外祖父,父亲还有别的打算,就让我去桐乡一趟,此事其实是由父亲指挥,我不过是依照父亲的意思办事。等回到燕京,这些事情都会交给父亲亲自督办。”姜梨笑道:“是我不好,惹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担心了。”
“姜二小姐,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佟知阳抹了把汗,“要是贺氏的妹夫丢了官,那是自然的,叶家那些事,就是他们搞出来的鬼,我只是奉命行事……我对姜二小姐,对叶家,那是忠心耿耿!能不能让我这个知府继续做下去,我保证日后一定关照叶家!”他充满希望地看着姜梨。
她毫不犹豫地将这些事情推给姜元柏,叶家人对姜元柏都不怎么感兴趣,而将她自己完全撇开来,叶家人就不会太过担心了。
“不不不,”佟知阳连忙道:“我相信,我相信。”他当然相信,姜梨来桐乡不久,就能让燕京城的织室令短短几日内就赶到襄阳为叶家案子办事。再看她这次要的手令,又是帮罪臣薛怀远脱罪。自古以来,帮罪臣翻案,都格外小心,一不小心就会连累自身,若非底气十足,谁敢这么做,也就因为她是姜家小姐,才敢这么有恃无恐,姜梨说能做,肯定能行。
果然,这么说,叶家人面面相觑,虽然神情仍然有异,到底不如一开始那般急切了。
“我是首辅的女儿,”姜梨一笑,“你不相信我?”
姜元柏是老狐狸,官场上的事情,叶家人不懂,所以他们也不好去问为何要这么做。
佟知阳眼睛一亮,问姜梨:“你说的可是真的?”
叶明煜见状,心中暗暗对姜梨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书读得多就是有好处,三言两语就把家里人说服了。他要是有姜梨这张嘴,早就不必每年都被老夫人和哥哥嫂子们催婚。
“你夫人如此跋扈,不过是因为贺氏的妹夫在燕京做官儿,做钟官令。”姜梨道:“你若想光明正大地做人,不怕被贺家的人追杀,便得让贺氏无所依靠,让你那妹夫丢了官儿。”她看了一眼佟知阳,“你若是替我做好这枚手令,我就让贺氏的妹夫在京城做不成官,贺家没了依靠,自然不敢动你。”
看来人笨就要多读书,叶明煜下定决心,改日一定得请个先生,多多教习一些说话的本事。
佟知阳对姜梨真是敢怒不敢言,道:“姜二小姐,我现在连知府衙门都不敢进……”
虽然讲事情推到了姜元柏的头上,姜梨还得给叶家人解释一遍薛怀远的案子是怎么回事。不过并没有提冯裕堂的上头还有主子的事。因此听在叶家人耳中,是冯裕堂陷害薛怀远,自己做县丞,无恶不作的事。
姜梨没与佟知阳废话,道:“我需要的官令,佟大人给还是不给?”
叶如风道:“冯裕堂也实在太混账了!可怜那薛县丞。”
听闻佟夫人贺氏在那一日和佟知阳争吵以后,直接回了娘家。佟父大怒,扬言要杀了佟知阳来为贺氏出气,佟知阳害怕得连知府都不敢做,事实上,他也做不了了,他这个知府本就是靠着贺氏才能做成,如今得罪了贺氏,乌纱帽也保不了。成日和外室儿子躲在这间小院,夹着尾巴做人。
“世上竟有如此恶徒。”叶嘉儿十分感怀,“更可怕的是这样的恶徒还能为官。”
佟知阳没有在知府府,而是和他的外室、儿子住在一间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小院。
叶明轩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么说,姜元柏这回还是干了一件好事。”他看了一眼姜梨。
等回到襄阳,姜梨并没有先回叶家,让叶明煜找个地方将百姓们先安顿下来,就直接带人去找佟知阳。
叶明轩是个聪明人,姜梨虽然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姜元柏头上,叶明轩还是察觉到一点儿不对。姜元柏处理薛家的案子能得到什么好处?姜元柏可不是什么一心为国为民的大清官,更重要的是,姜元柏和薛家也没什么关系,何必要专门让姜梨跑一趟桐乡,就是为了替薛家平反。
不过,姜梨以为,有姬蘅在,这件事情应当不可能发生。她自己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才将此事办成了一点点,姬蘅既然爱看戏,就允许阿猫阿狗来将这出戏搞砸,看不得圆满结局。
但怀疑归怀疑,叶明轩也没有其他的证据,只得作罢。
他们跑也跑不了,动也动不得,深知大势已去,皆是心灰意冷。姜梨让叶明煜的人注意着冯裕堂他们,只怕永宁公主的人马得了消息,干脆杀人灭口,将冯裕堂一干人杀了,什么证据也留不下。
“既然是一件好事,那薛大人也是个可怜人。”叶老夫人道:“阿梨,你们就早些回燕京吧。官令是有时间限制的,从襄阳到燕京,还得有一些日子,你们早点出发,也能早点回到燕京。”叶老夫人是个明事理的性子,听闻来龙去脉,如此劝姜梨。
回襄阳的路,比来桐乡的路程还要快。许是百姓们都迫不及待地希望早些拿到襄阳知府的官令进京为薛怀远平反,赶路赶得也比往日快,没有一个拖延的人。冯裕堂就跟着人群被关在囚车以内,还有几个他的爪牙,无精打采地随着车队一起前行。
“我也是这般想的。”姜梨笑道:“我们在襄阳停留一日,明日就出发。”
叶明煜想了想,觉得姜梨说得对,便答应了下来。
“明日?”卓氏惊讶:“怎么这么急?”
姜梨就不一样了,虽然她也没办法解释,但叶家人不会逼问她,也许还会认为这些事情是姜元柏让她做的,反而不会多虑。
“嫂嫂,咱们是去办正事,当然耽误不得。”叶明煜道。
“无事。”姜梨道:“我来对外祖母他们解释吧。”叶明煜的确无法解释这些事情,他和薛怀远根本没有任何联系,犯不着做这些事。
“怎么,你也要去?”叶明轩问叶明煜。
这些都不是小事,端看姜梨怎么圆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