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条件却并非一定得要成。
她父亲交代给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摸清楚晋朝的底细。
而今看来,整个殿上能够叫她在意的,除了裴尘也就只有一个林水月。
和亲可以不成,这二人深浅,她必然要试探清楚。
她复又上前一步:“裴大人与林大人有婚约,有所顾及倒也正常,不过只是合作一曲,甚至连触碰都没有。”
“林大人是晋朝重臣,想必不会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吧?”
“还请林大人成全。”
“她在说什么?”简单的几句话,叫殿内的许多人都变了脸色。
“当着人家未婚妻的面,让裴大人抚琴伴奏,还要人家成全?我就没见过这等荒谬的事。”
“听她的意思是林大人若不应下,便是大人无理取闹了?”
“还无理取闹?若换了我,只怕将她那张狐媚子的脸都给她撕碎咯!”
林水月面色平常。
对于这样的挑衅,也未放在心上。
她只是对曲韵如的行为有些好奇,这模样,完全不像是来和亲的。
燕国想做什么?
“曲公主。”出乎意料的,竟是裴尘开了口。
他面上那抹惊艳的笑已经不见,神色平静疏离。
“此事与林大人无关,而是我不愿。”
殿内安静下来。
林水月抬眸看向他,却被他捉住手心,在掌中轻挠了下。
他动作很轻,面上却不容置喙地道:“我的琴音只为林大人所有。”
曲韵如神色变了又变:“不过是抚琴相伴罢了,裴大人想得太过了些。”
“琴音私密,自来不是逢知己,便是表情意,在晋朝,更有琴瑟和鸣之意。”裴尘面色淡淡,手却将林水月的五指收拢,牢牢握在手心。
“公主与我并无干系。”他那双星眸里冷淡非常,唯有握住林水月的掌心炙热:“林大人是我的妻。”
底下安静一瞬后,当即热闹开来。
“裴大人这也太不给她留情面了!”
“噗,言下之意就是,你拿什么同我妻子比较。”
“还叫人别想多,我看想得最多的就是她吧!”
在座之人,尤其是各女眷,听得裴尘的话真是说不出的爽快。
曲韵如面上略显难堪。
裴尘这块骨头太硬,燕国许他荣华富贵,许他万人之上,许他无数美眷及所有,他都不要。
曲韵如一再磨损脸面,只愿得他青睐。
他也看都不看。
若非当下不能,她当真想问那裴尘,林水月竟有这么好?
好到燕国连平分天下之语都提出了,他却连看都不愿看?
那边,义正言辞被所有人夸赞的裴大人,却低声对林水月道:“稍后回去,林大人可要好生补偿我才是。”
林水月:?
他招惹的人,林水月没说什么,他倒是委屈上了。
殿内气氛诡异。
太后对曲韵如的言行很是厌恶,当下也不要她献舞了,直接起身离去。
曲韵如从未这般难堪过,可因为这策论大典独特,却又不得不留下来,脸色阴郁。
林水月却不欲继续僵持下去,便亲自起身,宣读大典规则。
“皇上,臣今次引荐的人,还是那余夏。”
皇帝微颔首。
林水月转向众人,轻声道:“大典开始之前,有个特殊的规则,诸位需得要提前明晰。”
众学院的学子闻言,皆是安静下来,认真地看向林水月。
“原本策论便是科考的内容,也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而在座之人,除去了武将之外,绝大部分都曾经历过科举。”
翰林院所在的位置,吴翰林原本还在同身边的同僚谈笑风生。
听得林水月的话,不知为何,心头抖了一下。
某种不太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就见殿中的林水月微笑着说道:“我仔细思虑了许久,若大典只由学子之间比拼,稍显乏味了些。”
“所以便临时更改了规则,由学子及翰林院众臣间比拼。”
静——
“噗。”吴翰林身侧的翰林学士一口茶没咽下去,喷了大半出来。
顾不得向周围的人道歉,他瞪大着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她说什么?”
吴翰林:……
“意思就是咱们要大祸临头了。”
吴翰林人都傻了,林水月这简直是卸磨杀驴,无情无义!
他原以为他都已经投靠她了,怎么还能有这么要命的规则呢?
“翰林臣子皆入得翰林多年,论学识,比在场的学子只高不低,既定的条件不变,那就是本次大典的优胜,依旧是出现在学子之中,但有一点,便是学子中成绩优异者,可以向翰林院众臣请教。”
林水月微微一笑,青天白日的,犹如阎罗王来敲了门。
看得众臣胆寒不已。
“赢得更多翰林臣子之人,为大典优胜者,若有人能胜过所有翰林臣子……”
她微顿,在所有惊诧的目光中,平静地道:“皇上另有嘉奖。”
吴翰林:……
这是把他们当沙包了!
他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这可是在皇帝跟前,若是真被这些学子打败了,日后哪还有脸在朝中立足?
林水月这是要他们的命啊!
翰林院中的臣子,确实都是出身于科举,但这么多年来,享乐安逸,未必就比这些学子好上多少。
一众翰林臣子叫苦不迭,却又不敢反抗。
林水月既然敢拿出来说,那就代表着皇帝也同意了。
此时质疑林水月,那便是对自己毫无自信可言,还没比试就觉得会输给这些黄毛小儿。
这官,就更不用当了。
而在其他朝臣的眼里。
“王学士在前,策论大典在后,这……是要敲打翰林院了。”
“圣上的心思揣摩不透,此番临时对阵,不给翰林院留任何的退路,只怕少不得要变动一番。”
“林水月手段越发出于意料了,假以时日,只怕更加难对付。”
他们窃窃私语时,林水月已经退了下去,将大殿留给了那些跃跃欲试的学子。
这些学子当听到可以与一众翰林比拼时,皆是亢奋不已。
几大书院无一例外,其中徽明之人尤其兴奋。
几乎是在大典开始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想往翰林院那边扑了。
那些个翰林此前还在太学院授课,哪知会有这么一日。
看着那些学子看他们的眼神,好似恶狗看见了肉包子似的,心头是阵阵发凉。
等到学子那边火速比出了结果后,他们就更绝望了。
选出来的人中,皆是各个书院的顶尖学子。
徽明四子,天启兄弟二人,菏泽头三名,连太学院择出来的,都是林淮尹这样的奇才。
两大女院因并未学过策论,此番没有参与其中。
不过林水月已经禀明圣上,打算在女院中设立科举课程,不日便要开始实施。
她们正是对这些内容最为好奇的时候,便也兴奋地等着结果。
除此外,还有那被林水月引荐进来的余夏。
此人未进书院,才学却并不输给任何一个学子,甚至有些见地,叫徽明齐铭晔都为之侧目。
待得第二轮比试开始,殿中顿时热闹非常。
“徽明不愧是徽明,徐子乔为首,第一时间就击败了周大人!”
“太学院也不差,这边好几个翰林都曾为他们授课过,知己知彼,加上将昔日恩师当做对手,这可实在是刺激,好多人都发挥超常。”
“比起来,天启那边就慢多了。”
其实结果之上,远没有许多人想象的那么好。
翰林学士在刚开始听到这个规则的时候确实心慌意乱,沉静下来后,发挥倒也不错。
且他们多半的年纪都比这些学子大上许多,所读诗书甚广,又在朝堂上磨砺许久。
待得心态稳定下来,便让许多学子受了挫。
其中之最,当属太学院。
太学院的学子确实是对翰林院很了解,但同样的,翰林院的臣子也了解他们。
短暂失利后,再调整过来,许多人被问得哑口无言。
第二轮选出的人中,很快就有一大半败下阵来。
按照规则,哪怕输了一轮,也可以继续同他人比试。
但文章不比其他,在此道上受挫,一时难以建立信心,越比,则状态越差。
很快,就连众人报以最大希望的徽明书院,都只剩下了两个人在坚持。
这二人,一个便是徽明头名徐子乔,另一人,则是齐铭晔。
“往常只听得齐铭晔处事八面玲珑,不想今日才知,他才学出众,且思维敏捷,瞧着竟同余夏不分高低。”
没错,此时比试已到了最末尾,场中就只剩下了三个人。
除徽明二人外,还有个余夏。
余夏前面已经输过两轮,这次对上吴翰林,却也败下阵来。
他盯着吴翰林那张脸,许久都未回过神来。
吴翰林是潇湘苑的常客,他在院里时,没少见过对方。
原以为只是个不务正业之人,不想吴翰林见地深远,提出的问题更是一针见血,叫他难以招架。
余夏恍惚时,徐子乔那边也停下来了。
他们同时对阵结束,也成为了今次同所有翰林比试过的唯二两人。
余夏输了五场,而徐子乔……只输了一场。
“我认输。”齐铭晔笑着举手道。
余夏眼眸闪烁,齐铭晔输了两场,不一样的是,他还差一人没有比试。
便是吴翰林。
此时他举起手,显然是放弃了同吴翰林比试,便是负三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