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住脚步, 目光怔忪地看着那人上了马车。
“看啥呢。”白羽搂住他肩膀。
徐子乔摇头未语,低垂的眼眸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落寞。
那边,林水月上了马车, 见裴尘递过来个锦盒。
“这是何物?”她问。
裴尘只笑:“很早之前就该给二小姐的, 费了些时日才整理好。”
林水月接过打开,手微顿。
里面放着的,是天水阁的店契。
早前裴尘第一次邀她去天水阁时, 她就知晓他是背后的东家。
这么直观地瞧见,还是忍不住扬眉。
待得她仔细一瞧, 发现底下竟还有临西水榭、翡翠轩、云上筑后,一时无言以对。
临西水榭不必多说,整个京城公子哥和贵女最爱去的地方。
翡翠轩是京城最大的金银楼,云上筑则是规模最大的客栈。
除此外,这里边竟还有些钱庄、镖局、马场之流。
林水月:……
此时她的心境当写作《穿书后我嫁了晋朝首富》,《霸道首富爱上我》, 《关于我找了个病秧子却发现对方是首富这件事》。
裴尘这些产业, 还不光只是赚钱这么简单。
绝大部分都不只在京城有店铺, 各大洲郡县都有分号。
镖局存在的特殊性, 导致某些算不得主要城池的地方,也会有布局和安排。
她手里握着的, 不仅是他多年的经营, 亦是他人脉及情报网的来源。
东西太多, 林水月并未一一查阅。
不过……
她从其中拎出了一张店契, 问他:“潇湘苑?”
裴尘还经营小倌院?
裴尘轻笑,眉眼温柔:“温柔乡中,人心懈怠。”
自来最好打探消息的地方,就是花街柳巷。
他手下也有几间花楼, 但潇湘苑确实独特。
尤其是林水月和三公主忙活一场,银子都进了他的口袋。
林水月阖上锦盒,神情复杂。
除这些外,裴尘身边还有神秘莫测的青衣卫。且他与朝中老臣也来往密切,内阁首辅田阁老还与他是忘年交。
……难怪皇帝无论如何,都要他倾心辅佐太子。
“所以早前我在临西水榭对对子时,你便知晓我的身份了?”林水月忽而想起些什么,眯了眯眼。
裴尘正襟危坐:“二小姐才学横溢,叫人倾慕不已。”
见他不正面回答,林水月轻笑:“怎么突然想起把这些东西给我。”
“株洲之前就有了想法,只这些东西繁琐,整理需要时间。”裴尘淡笑:“另有你我大婚在即,我却在聘礼上犯了难。”
“二小姐若明月皎皎,当得倾尽所有为聘。”他目若星河,唇边带着清浅的笑:“朝局动荡之际,这些人手,二小姐用得到。”
林水月如今手握刑部,刑部能打探的消息不少,但亦算不得全面。
加上他手里的,便可助林水月掌控全局了。
林水月眼眸微动。
他说得轻松,但经营这一切并不容易。至少林水月在入京后,从未听闻这几家店铺背后的东家出自一人,可见他隐匿得极好。
如今整合起来放在她手里的,不光是他的全部身家,也是份沉甸甸的心意。
裴尘见她不语,勾唇搂住了她的腰,将头埋在她肩膀上,轻叹道:“除此外,还有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不等林水月发问,他便轻蹭了蹭她的脖颈:“二小姐身边,又是绝色小倌,又是飒爽将才,若不增添些价值,说不准二小姐什么时候便将我忘了。”
“哦,还有个痴情才子。”
林水月:?
“那是谁?”她问。
裴尘轻哼:“不重要。”
让他替情敌表白?看他像不像个傻的。
林水月哭笑不得:“你怎么连女子的醋都吃?”
裴尘低声道:“谁让别人什么都不做,就能得二小姐一句全力承担。”
“到了我这里,捧着匣子和心肝到二小姐跟前,却还换回二小姐一句质疑。”他声音越发低沉:“二小姐都不心疼我了,只顾着……”
林水月红着耳尖,退开些许:“只有你。”
复又低头啄吻:“这个也只有你有。”
裴尘眼中热烈,胸口滚烫。
轻咬上去:“不够。”
晚风吹起马车上悬挂的银铃,带起阵阵涟漪。
春日正浓。
那日后,燕国使臣再不敢放肆,偃旗息鼓。
四月转瞬即逝,进入五月,天气渐热,初夏的太阳高悬在天上,筹备许久的策论大典就此展开。
策论大典只讲策论,且主讲人还是林水月。
林水月未经过科考,按理来说不具备这等资格,但见得她能耐后,如今已不会有人贸然出来质疑。
而这策论大典引发热议的另一个缘由,便在那谭寅身上。
旁人或许不知,但整个徽明上下都知道,策论大典一开始,谭寅就得要上去念他的悔过书。
这等事情,放眼整个晋朝也是独一份。
为此,白羽特地起了个大早,就等着看这场好戏。
可到了大典会场后,却发觉谭寅人不见了。
“你问他做什么?”林淮尹稀罕地看了白羽一眼,道:“前日他便推说身子不适,告病在家,今日这策论大典应当也要缺席了。”
白羽:……
“这人是真的没种啊。”
林淮尹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有,有劳林公子了。”白羽叹着气,回到徽明阵营中。
齐铭晔见他这唉声叹气的样,不由得道:“谭寅是谭大人嫡子,谭大人又属太子一脉,这等场合下,怎么也得顾及太子爷的颜面。”
白羽扯了扯唇,对此不置可否。
正百无聊赖之际,听得旁边女院欢呼声一片。
抬眼看,便见林水月缓步行来。
场中微顿。
林水月今日穿了身雪白的衣裙,衣裙上绣着绿梅,手挽绿色披帛,轻纱曳地。
皓腕上带着两个青云环,手执檀木扇。
这身打扮,不似那日皇家狩猎场那般贵重,却又不像她寻常只着了身青纱那么简单。
头戴银玉冠,又配以水头十足的翡翠青簪,那簪子形状若漂浮的云,与她的发髻堆叠在一块,极为瑰丽。
与今日的策论大典相得益彰,却又透着种林水月独有的冷淡美感。
所行之处,皆引来人不断的侧目。
林水月刚到,底下的人就将谭寅之事禀报了。
她不置可否,面上无太多表情。
不想坐立片刻,又有人急色匆匆地来报。
此番却不是林水月身边的人,而是林淮尹身边的小厮,对他耳语了几句,他脸色瞬变。
行至林水月身旁,低声道:“晨起时,我本要将余夏一并带过来的,但他推说自己有事,我便留了些人在府中等他。”
“不想他们一行人才刚出了府中不远,马车就同旁人的撞上了。”林淮尹皱眉:“余夏受伤不轻,小厮将他带下马车时,人已昏迷了过去。”
“如今已折返回府中,请了大夫来看。今日这策论大典,只怕是无暇顾及了。”
林水月微顿,问:“撞他们的是何人?”
“小厮说是西市卖面食的一个寡妇,带着个痴傻的儿子驾车,不想半道上那孩子突然发作,寡妇无暇顾及之下,方才撞上了府中马车。”
林淮尹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此事过错在我,余夏推说时,我应当留在府中等他才是。”
那日与燕国比试结束后,林水月曾传信叫他照看好余夏。
林淮尹应了,如今出现这等纰漏,他心中也不好受。
林水月并未多言。
他们说话间,皇帝并着众大臣入场,场中皆起身问安。
皇帝落座后,荣忠上前,便要宣告大典开始。
“且慢。”林水月伸手打断。
所有人皆是看向了她。
“皇上,臣有事要奏。”
皇帝淡声道:“说罢。”
当着所有人的面,林水月起身道:“还请皇上准奏,差人将太傅谭正华嫡子谭寅抓入天牢。”
静。
原本瞧见她后,脸色就不好看的太子,当下冷了脸色。
他身侧的谭正华倒是面色平静。
谭正华是前些时日才晋升的太傅,而今势头正盛,满朝堂都捧着他,也不知这林水月是何想法,竟在这个关头上与他作对。
“谭寅犯了何事?”
“据我所知,就是此前与林大人在那潇湘苑内起了些争执,林大人命他于今日大殿上念悔过书,除此外应该再无其他。”
“林大人总不会因这事就要把他抓入天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