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他,余夏用绝佳的笔触来描绘了这谭寅。
不光从头到尾将他的模样贬斥了番,且还用了隐喻,说他狗眼看人低,脑袋空空,是个只会逞凶耍横的官宦子弟。
时间紧迫,余夏这对子只写了一个上半阕,下半阕则只有一句,却将谭寅比作了硕鼠*。
一片喧闹声中,不少人对视了眼。
硕鼠,可不是什么好比喻。
尤其是放在了那谭府身上,很难不让人多想。
谭寅万没有想到会引火烧身,不光没打压到余夏,且还被人写了对子来羞辱,当即恼羞成怒。
他怒火攻心,当即便要上前去踹那余夏。
然而他刚一动,旁边喝茶的林水月淡声道:“你且想好了。”
静。
所有的视线皆落在了林水月的身上,她手里还端着茶盏,那双黑眸里没有任何的情绪,却看得人心头发怵。
“今日这个宴席,是两国间的交流。”林水月放下茶盏,当下便涌入了无数身穿盔甲的侍卫。
“谁若毁了宴席,便是在与两国过不去。”
“五公主。”她看向曲韵如,声音平静:“对付这等人,将其就地伏法,不为过吧?”
曲韵如眼眸晃荡,方才所有的想法皆是荡然无存。
在两国臣民的对视下,她声音竟有些发紧:“……林大人所言不错。”
场面瞬间变得肃杀。
那紧跟在谭寅身边的幕僚,吓得腿脚发软,忙将谭寅拉了回来,对林水月躬身道:“大人,谭公子绝对没有破坏宴席的意思,还请大人恕罪。”
谭寅一张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
可一抬眼,见到的就是侍卫手里的长剑。
……他便是有再多的气,也发作不得。
因为林水月,可实在不是个信口开河之人。
“散了吧。”林水月叩了下桌面,那些侍卫又如潮水般褪去。
晋朝这边姑且不论,燕国使臣团,已是冷汗直流,再不敢轻言放肆。
他们这算是明白了,今日这宴席,明着是交流,实则却是在告知他们。
燕国而今已是晋朝的手下败将,昔日里他们自以为是的骄傲已经彻底被其抹杀。
如若再敢不敬,晋朝就不会再好言相向了。
唐恒目光落在了林水月身上。
好一个晋朝,好一个晋朝女官。
因着此事,殿内气氛稍冷了些。
唐珏明坐不住,三轮比试他已经输了两轮,欲起身认输,却被唐恒提醒道:“比完。”
他脸色难看,几欲握不住笔。
想到回家之后面对的,更是害怕不已,以至于最后一轮的文章中,失了水准,写得实在是差强人意。
与之相比,余夏的文章竟写得很是不错。
不说在场的学子,就是那些翰林看了,也是赞叹不已。
“……可惜了,若非出身于奴籍,只怕日后也会有一番造诣。”
这种话余夏听了,不以为然,只在最后立场时,对林水月深深地鞠了一躬。
倒一改此前那副冷冰冰的臭脸模样。
而接连的打击,叫燕国使臣气势大减。
单阿木坐不住了,率先起身,要与晋朝之人比试摔跤。
单阿木身型彪悍,力气巨大,听闻曾举起过几百斤重的巨石,是燕国有名的武将。
而对比晋朝这边,武将虽不少,但比起这种贴身搏斗,更擅长以兵器作战。
单阿木一站出来,秦屿便只能下场。
二人对上,是拳脚对拳脚,打得格外精彩。
殿内气氛瞬间拉至最高,两方也都看得是热血沸腾。
但最终,这等贴身搏斗的技巧,还是单阿木更胜一筹。
他起身时,脸上挂了两道伤疤,皆是同秦屿打斗时留下的,但气势如虹,惹来燕国使臣欢呼一片。
也将他们那边萎靡的士气拉回来了不少。
“单将军不愧是燕国第一猛将!”
“拳拳到肉,实在精彩!”
晋朝这边也道:“这单阿木力气太大,寻常人跟他对上,都不占优势。”
“不光如此,这人上了战场就跟个拼命三郎似的,那不要命的打法,谁看了不怕?”
底下的两个武将把秦屿搀扶了起来,秦屿受伤不轻,唇角还挂着血渍,对林水月拱手道:“秦屿有负大人所托。”
林水月摇头。
秦屿的优势不在拳脚功夫,而在他那把重刀,他一手刀法,整个晋朝无人能敌。
在格斗技巧方面不擅长,也是情有可原。
只晋朝这边没想到,因单阿木赢了一场,燕国那边便调整了战局。
接下来派出的人,皆是武将。
他们的武将还跟晋朝不一样,上来就要求用拳脚功夫,不用兵器。
晋朝武将多数都以擅各类兵器闻名,这次攻下株洲,他们运用兵器炉火纯青之事,已是广为流传。
突然与人近身格斗,皆是不占优势。
连着两局皆以微弱的差距输给了燕国。
一时间,燕国使臣欢呼雀跃,气氛彻底扭转。
大有在此地便要起身庆祝的姿势,嚣张非常。
晋朝这边则萎靡不少,学子间连交谈都变少了。
白羽皱眉道:“燕国那般环境和民风,最为喜欢的就是贴身格斗,他们那边连去提亲都要来一场摔跤,这本就是他们优势。”
“如今被他们尝到甜头,每个出来都要比摔跤,这如何能行?”
齐铭晔点头:“所以下一局,也当加上兵器了。”
他们是这样想的,那燕国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这一轮,他们竟是主动提及用兵器对战。
只是派出的人……
“海庆。”
自燕国使臣中,走出一瘦小男子。
对方穿着一身金装,面容寻常,脚步却极为轻盈。
同此前燕国的将士不一样,他在那一群身材壮硕的武将里,显得格外的瘦小。
然而问及名字,晋朝那边沉默了瞬。
燕国擅长使剑的人不多,海庆算是一个。
这人还有些特别,是个双手剑。即是两只手都可以用剑,剑招狠辣,在战场之上小有名气。
这倒并非是他们心情沉重之根本。
若换到刚才,也就是一开始对战时,燕国派出海庆,晋朝这边根本不怕。
不说别的,他那双手剑在战场上,就曾被秦屿的大刀砍断过。
就是连方才输掉两场的那二位武将,他也绝对不是对手。
然而燕国很聪明,先用不少人消耗了晋朝这边的武将。
因晋军还在修整期间,今日来的武将不多,加上裴尘在内一共五人。
……总不能让裴尘上。
记忆中裴尘根本就不会武,他虽有将军头衔,却如同军中军师。
而且他身体不好,万一出了点什么事,这边的官员可担待不起。
剩下的那位,是晋军中的弩卫军统领。
弩卫顾名思义,就是用弩的。
这如何与海庆比试?这边场地虽大,可并非广阔如沙场。
等他装好了弩机,只怕手都被海庆砍掉了。
局面瞬间变得很是难看,秦屿刚去治疗回来,才坐下不久。
见状便又起身,请求出战。
“将军。”身边的人皱眉,单阿木那力气非同小可。
秦屿受伤不轻,但硬说的话也能上,只是按照这架势,指不定要受多严重的伤。
秦屿是军中猛将,于他们而言,在这等比试上受伤太重,实在不是件什么好事。
“眼下战事虽平,但观燕国这虎视眈眈的模样,说不准什么时候又卷土重来,将军乃是军中要领,如今断然再伤不得。”
“此战,便让末将去吧。”
几位武将争执了起来。
曲韵如把玩起了自己的指甲,唇边带着抹嘲弄的笑:“林大人可考虑好了让谁出战了?”
林水月轻颔首。
周遭一静。
秦屿及另两名武将,皆是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不想她却回身,看向了女眷的方向。
目光落在了一个人身上后,勾起了唇角:“徐小姐。”
坐在了角落处,从始至终都很安静的徐骆云,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徐骆云今日穿着比初见那日简单了许多,身上也未佩戴太多的饰物。
但她容貌只是清秀,坐在了娇艳的女眷之中,着实不太显眼。
这会突然被林水月点名,不说她的表现如何,旁人也都懵了。
“怎么了?这徐骆云身边是有高人吗?”
“没听说过啊,她在徐家自来都不受宠,想来就算徐家有什么高人,也不会放在她身边才是。”
“也未必,别忘了她此番来是为什么的。”
这话说得倒有几分可信度,毕竟徐骆云入京,就是奔着庆王妃的头衔而来。
就在众人的目光,从徐骆云的身上,挪到了她带着的那些仆从之上,甚至连她身边那身材矮小的小厮都多看了几眼时。
林水月道:“你可愿与海将军比试一场?”
满殿俱静。
胡西西木着脸转头,问樊篱:“我听错了?”
樊篱也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好半晌才道:“实不相瞒,我也以为我耳朵出现了问题。”
夭折了,林水月居然要叫一个女子出去同那海庆比试。
哦,还是个大家闺秀。
她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