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芊到厅外的长廊边坐在栏干上。
“先吃吧,边吃边说。”
江嫂正又要站起来,林凤仪手上一用力,虽然只按着江嫂一只手臂,好像就把江嫂整个人按住了。
江嫂说:“我们家亦是里窝村人,那地主叫张绍,三个儿子叫添福、添禄、添寿,添寿最夭寿。”
林凤仪问:“小时候就死了?”
江嫂说:“若真早死恰好,他为人最恶,我们私下如此骂他。为人极好吃好饮,平日横行霸道,大家莫敢惹他,任他胡作非为。”
“嗯。”林凤仪只发出一个音,让江嫂继续说下去。
“村尾胡家有女,本和我头儿讲好结亲,我儿亦喜欢,那姑娘也欢喜。岂知今年端午前后,那张添寿某日酒醉,藉酒意寻到胡家,竟污辱了姑娘。”
“砰!”林凤仪听到,禁不住大力拍了一下桌子。阿芊赶紧起身,探到厅门看看。林凤仪对阿芊摇个手,阿芊才回到长廊。
“那胡家没人了吗?发现势头不对,先把那张夭寿揍一顿踢出门再说。”虽然警察办案训练,不能一开始听单方的一面之词,即使是受害人亦然,但是林凤仪仍忍不住咬牙切齿。
“问题即在此,御史姑娘,那胡家两老恐张绍退佃,想揍亦不敢,阻挡不成、被揍亦不敢还手。然我家阿同气不过,寻到张家庄就要找张添寿算账。”
“然后你们就被退佃了?”
“两三年来,张家庄雇了几个打手,平日在蓟国边境来往,有事即帮张家出力。有个带头的,大约是半年前才出现,极有武功,我家阿同再壮,还没碰到张添寿一根毛,竟就被那带头的打死了。”
江嫂讲到这里,已经红了眼眶。
林凤仪把自己的椅子挪近些,抚着江嫂的背说着:“没政府了吗?我是说,没有王法吗?你们有没有告官?”
此时阿芊拿着一壶茶走了进来,拿过一个杯子倒茶给林凤仪,看江嫂的茶没喝,又再拿过一个杯子倒给江嫂,倒出来的茶热腾腾地冒着烟,香味扑鼻。
阿芊把原来在桌上的茶壶和江嫂原来的杯子收出去了。
江嫂说:“我们燕县没有县令。不知为何,近年县令常横死任上。我们离开时,不知朝廷再派官否。我家头儿去找张绍讨个公道,张绍就给我们退佃了。过两日,我头儿又去,低声下气,阿同的事不追究,希望续佃,张绍又不肯。我们草草葬了阿同,去找罗家,罗家亦不给佃,邻村陈家林家或不给佃,或不敢给佃,我们才流落到京城来。”
林凤仪说:“我早上才想,一定要找机会去你们村看看。”
江嫂说:“我们小民的苦命,也不敢随便打扰到朝廷大员,实在是御史姑娘问起,头儿说,定要来详细告知,难得有帮我们农民说话的大人。那打死我儿子的,恐怕害人无数,认不得苦主家属。我们却是认得他的。不知何故,他从上个月起就在昌德场出入。我们看到仇家,亦无可奈何,就是每日咬着牙讨生活罢了。”
林凤仪大概猜到了,但还是问:“你是说,打死阿同的??”
江嫂一下子手掌握紧成拳:“就是早上那个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