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公听不下去了。在他的印象里,他的母亲始终是个温和、慈爱的妇人。
当初这门亲事,母亲明知道不妥当,还是随了他的意。何况,郑氏嫁进来之后,母亲一直对她嘘寒问暖,郑氏也从未在他面前说过婆婆的半个不字。
“满嘴胡吣。菊香,你若是再敢攀诬太夫人,让她泉下不得安宁,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齐国公急什么,菊香还没有说完呢。还是齐国公急着封口?”
沈云绾冷哼了一声,一双翦水双瞳看向菊香,目光中带着鼓励。
“本宫当初承诺过,只要你肯说出当年的真相,保你一家老小安全无虞。”
菊香也知道,如今自己只有紧紧抱住谨王妃的大腿,才能求得一条活路。
只恨自己当初生出了不该有的贪念。
菊香含泪道:“国公爷,当初秦国夫人怀着大小姐时,明明是足月生产,可郎中和产婆却一口咬定大小姐的产期晚了两个月。明明十月怀胎,偏偏弄虚作假,就是因为您那段时间不在京城,故意让您疑心的。”
“荒唐!照你这么说,难道府里的郎中和产婆同时被人买通了?郑氏是管家理事的一把好手,谁有这个本事在她眼睛底下弄虚作假?”
齐国公并不相信菊香的说辞。
比起菊香说的,齐国公反倒相信菊香是被谨王妃买通了。连一个离开齐家多年的丫鬟都能被谨王妃找出来,可见对方所图甚大。
“国公爷,当初您和秦国夫人有了嫌隙,有大半年您都没有来过主院。府里的下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孙姨娘给您生了长子,比起一个连男女都不知道的婴孩,下人们自然知道该往哪里下注。”
菊香暗想,像齐国公这样的男子又怎么会知道后宅里的弯弯绕绕呢?
这和国公爷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厮杀可不一样,后宅里那是杀人不见血。
“孙姨娘对郎中和产婆许以重利,让他们颠倒黑白。只是,这黄金固然好,也要有命去花。府里的郎中和产婆恐怕到死都不知道,他们是被谁杀的。”
给秦国夫人接生的产婆喝醉了酒,掉进水里淹死了,而郎中在返乡的路上遇到了强盗,落得身首异处。
菊香只要一想到这两个人的死状,偶尔做梦梦到,醒来便是彻夜难眠。
“照你所说,既然郎中和产婆都被孙氏灭口,你怎么还活着?”
菊香的供述在齐国公听来分明是漏洞百出。
“因为奴婢当时留了一个心眼。郎中最开始给夫人诊脉的脉案,奴婢偷偷藏了起来。没想到,就是这些脉案,后来竟成了奴婢的保命符。”
菊香露出一抹悲哀的笑容。
“孙姨娘为了封奴婢的口,给了奴婢一千两银子,让奴婢拿着银子滚得远远的。”
“那你为何又回到京城?就不怕孙氏报复你?”
“或许这就是报应。奴婢生的儿子是个赌鬼,家里的酒楼、田地、铺子,都被他输得一干二净。前年乡里遇到大旱,奴婢没有法子,只能带着孙子、孙女上京城找条活路……”
恐怕菊香口里的活路,就是靠着当初的证据继续勒索孙姨娘。
沈云绾在心底哂笑了一声。
或许这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奴婢找上门以后,才知道府里如今是世子做主,孙姨娘也摇身一变成了孙姨奶奶。起初,奴婢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会上门,孙姨奶奶会让丫鬟包五十两银子给奴婢。”
菊香的口气带着一股浓浓的讽刺。
若不是自己当初太贪心,说不定如今也能做半个主子,可惜,当初一念之差,倒要在孙氏的手底下讨生活。
“孙氏当年能指使郎中和产婆陷害秦国夫人,可见不是一个善茬,你怎么确保她肯乖乖给钱,你就不怕孙氏找到了你手里的证据再杀人灭口吗?”
沈云绾轻笑了一声,问出了在座众人的疑惑。
闻言,菊香神情一暗,眼中浮上浓浓的恨意。
“一年前,世子爷带人来到了奴婢落脚的院子,将奴婢全家绑了,到处翻找证据。可世子爷什么都没有找到,便拿奴婢的孙女威胁奴婢,逼迫奴婢交出手里的证据。幸好奴婢的孙子在附近的私塾读书,放学回到家,一到门口就发现不对,偷偷跑去报了官,奴婢一家才逃过一劫……”
“只可怜奴婢的孙女,白日里受了惊吓,狗大的年纪便一命呜呼。”
菊香想到聪明伶俐的小孙女,不由悲从中来,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