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泽自降生起便倍受皇帝的宠爱,哪怕他小错不断,皇帝也从未疾言厉色过。
这句“枉为人子”瞬间让萧君泽如坠冰窟。
他也是第一次尝到被皇帝厌弃的滋味。
“父皇,儿臣不该鬼迷心窍,辜负了您的栽培,也辜负了母妃的期望。父皇,儿臣已经知错,求您原谅儿臣……”
萧君泽现在才知道害怕,他深感后悔,后悔当初留恋女色,更后悔招惹了沈婉竹。
萧君泽的眼泪和忏悔让皇帝心软了。
这个儿子也只是在女色上头糊涂了一些。
倒是这个沈婉竹,表里不一,心思深沉,在男子中左右逢源,儿子一定是受了她的蛊惑。
皇帝这时变成了天下间最寻常的父亲,自己的儿子不会有错,就算有错,也是被别人的孩子教坏的。
他冷冷道:“来人,给朕传沈正青,朕倒要问他是怎么教的女儿!”
沈婉竹有孕在身,让皇帝投鼠忌器;楚明轩又是苦主。就像太后说的,养不教、父之过,皇帝将这笔账全部算到了沈正青的头上。
沈正青当了七年礼部尚书,两个女儿一个水性杨花,一个桀骜不驯,可见沈家的家教着实不堪。
“够了。”太后听不下去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二郎像阿宝一样洁身自好,别人就是想赖也赖不到二郎头上。何况哀家有耳朵,二郎方才那些污言秽语,哀家听了都替他脸红!”
太后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你的儿子欺负了人家的女儿,你把人叫来,是要亲自跟臣子赔罪吗?”
太后的话点醒了皇帝。
不管这里头有没有阴谋,众人看到的真相就是二郎强夺臣妻。若是沈正青识大体还好,若是他把事情闹大,漫说二郎,就连自己都要颜面无存。
皇帝犹豫不决,明知道沈婉竹居心不良,难道就这样放过她?
看来皇帝真是被动了心肝肉了,他一向乾纲独断,如今也会有这般纠结的时候。
太后暗中朝着沈云绾递了一道眼色。
见状,沈云绾上前一步:“陛下,无论是宸王殿下还是楚少夫人的身体都需要召御医来诊断,臣女恳请陛下换个地方说话。”
沈云绾怕皇帝听不懂,又补充了一句:“楚少夫人刚才……若是不小心伤了胎儿,见了红,楚少夫人这一胎不见得保得住。”
“一个孽种而已,父皇,儿臣宁愿从此绝后。”萧君泽生平最恨受人要挟,闻言,口不择言地说道。
皇帝此刻远比儿子要冷静。
若是儿子当真如沈云绾所说,子嗣艰难,那沈婉竹肚子里的就是儿子唯一的骨血。
若是真让沈婉竹小产了,这让雪柔如何承受!
她自从小产以后伤了身体,日日汤药不断;又为了不成器的侄子呕了血,若是让她知道连二郎也……这是生生要了她的命!
想到这里,皇帝已经有了决断。
恰好盛飞羽回来复命,皇帝命令道:“假山里的刺客先押入天牢,容后处置。你把人看好了,不要让她寻了短见。”
“微臣遵命。”盛飞羽垂下头。
“钱有福,你去找顶不起眼的小轿,将楚少夫人先移到坤仪宫。”
皇帝不好将沈婉竹带到自己的寝殿,明知道太后将二郎视为眼中钉,此刻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陛下,您要把臣妻带到哪里去?”
楚明轩的脸上露出慌乱的神情。
“楚明轩,你身上还有镇北侯府的担子,朕希望你能想清楚,究竟是一个女人重要,还是镇北侯府的荣誉和前程更重要。”
皇帝深深地看了楚明轩一眼。
“扬州还缺一位知府,朕还会再赏赐你一个如花美眷,不是你的,就不要强求了。”
“陛下,微臣曾经答应婉竹,白首不相离,若违此誓,就让臣身首异处。”
楚明轩目光哀痛,哪怕他此时已经发现,妻子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单纯,可是付出的感情岂是说收就能收回来的?
何况,楚明轩很清楚,妻子和宸王相识在先,若是她真想攀龙附凤,当初就不会选择自己。
反而是宸王,一直对妻子心怀不轨。
陛下不过是想包庇他的亲生儿子!
皇帝没想到楚明轩这般油盐不进,他捏了捏眉心,冷笑道:“好一个痴情种子!既然这般,那你楚家阖府上下的前程性命,你也不必在乎了。”
“陛下……”楚明轩霎时大惊失色。
“陛下,触犯天颜的是微臣,微臣一人做事一人当,与镇北侯府……”
楚明轩接下来的话消失在皇帝阴沉无比的神情中。
他满面痛苦地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溢出。
半晌,他沉重地在地上叩首:“微臣,谢主隆恩。”
“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