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大理寺卿詹鹤就是个很公正的人嘛!”
成国公道:“皇上,詹鹤在大理寺的言行明显偏向靖国公,臣不能相信他能公正严明地审理犬子被害一案,还请陛下另外派得力之人为臣主持公道。”
“那你说,派谁去你才觉得他能不偏不倚?”皇帝问。
成国公道:“刑部侍郎富里一向以断案如神著称,且是出了名的不畏权势。依臣之见,不如将此案移交刑部,由富里主审。”
富里?富里破案确有一套,但在朝中毁誉参半,只因他审案手段残毒有违人和,所以虽然许多大案要案都是经他手侦破,但朝中弹劾他的折子也一直没断过。
皇帝心中琢磨着,近些日子辽东那边不甚太平,如今镇守辽东的李营又是靖国公赵恺槊的旧部,若是在此案上他偏向成国公府,只怕是会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皇上因何犹豫?富大人的秉性皇上还不了解么?他何曾冤枉过好人,又何曾放走过凶犯?满朝也找不着一个比他更秉公执法的人了。”珍妃一边哭一边摇晃着皇帝的衣袖。
是秉公执法,只是依他的秉性,哪怕最后证明人不是靖国公的孙子杀的,那孩子怕也不能囫囵个的走出刑部大牢了。
皇帝正待找个借口驳回此提议,耳边忽然隐隐传来一阵悠扬动听的琵琶声。
他几乎立刻竖起了耳朵,眼睛朝窗外头望去。
是他的柳美人在弹奏琵琶?自进宫后她一直冷冷淡淡的,今日怎的这般好兴致?难不成终于被他的恩宠感动了?
皇帝一瞬间心猿意马起来,没耐心再与成国公和珍妃绕圈子,直言道:“以富里的手段,靖国公那未及弱冠的孙子落他手里还能有命在?朕自会派人去与詹鹤说要公正办理此案,你们先退下吧。”
“皇上!”珍妃还要再求。
皇帝扶额道:“退下吧,吵得朕头都痛起来了。”
珍妃与成国公互视一眼,知道今日再求下去有害而无益,只得强忍愤恨行礼告退。
两人走后没多久,皇帝便整整衣冠,带着大太监出了御书房循琵琶声而去。
珍妃带着宫女躲在御书房通往后苑道旁的一丛芭蕉后,看到这一幕,气得俏脸发白,阴沉着眼转身回了辰颐宫。
靖国公府敦义堂,国公爷刚打发了人去小河庄,看守令德堂的一名护院来报,说令德堂的丫鬟称老太太病倒了。
国公爷打发向忠去看看是真是假。
向忠出去不久,又有小厮来报,说是大太太领着长房的赵三姑娘熙三奶奶求见。
国公爷沉默一瞬,允她们进来。
殷夫人带着赵佳臻徐念安进了国公爷的书房,向国公爷行过礼之后便急急问道:“公爹,您可有见过桓熙了?”
国公爷道:“桓熙此刻在大理寺的牢房中,人无碍,不必过分担心。”
殷夫人心头一松,又觉一堵,问:“不知公爹预备如何处理此事?”
国公爷听她这话似乎意有所指,抬眸看她,问:“你知道什么?”
殷夫人按着徐念安之前叮嘱她的,道:“儿媳什么也不知道,不过是听说了桓熙出事的前因后果后,心中有些疑惑。”
“不必多想,桓熙是我的孙子,我自会救他出来。”国公爷收回目光。
殷夫人得了他这句话,便没多说,带着女儿儿媳告退出来时,正巧遇见向忠匆匆而来。瞧他那样,显然是又出了什么事,殷夫人朝芊荷使个眼色,芊荷会意,带着小丫头往另一边走了。
向忠来到书房,向国公爷禀道:“国公爷,老太太中了脑风。”
国公爷一愣,眉头紧蹙起来,问:“属实?”
向忠道:“老奴仔细瞧了,老太太那症状是装不出来的。”
“令德堂收拾干净没有?”国公爷问。
“收拾干净了。”
“那就去请大夫,叫五房的去照顾。”
“是。”向忠退出书房。
殷夫人回到嘉祥居,一想到桓熙在牢里就心神不宁,问徐念安:“为何不把五房的人在宁家三郎手中的事告诉国公爷?国公爷此时去找人,必定找不到。找不到人就得不到真相,桓熙还不知要在牢里关多久。”
徐念安道:“娘,事情刚发生不久,此时将五房的人在宁家人手中一事告诉国公爷,宁家人随便找个借口便能将此事搪塞过去。最关键的是,我们是怎么知道人在宁家人手中的?虽说我们自己知道,是为防万一派人盯梢才知道的,那落到祖父耳中,他会这么想吗?长房的人无缘无故派人盯梢二房和五房的人?他能相信我们在这件事中全然无辜吗?再一个二房留着这些人肯定是为了关键时候拉出来扳倒五房,如果朱志福就是这些人杀的,那玉匠之事就全然是多余了。我认为当下比起告诉祖父那些人的下落,先把截杀玉匠之人的底细调查清楚更要紧。”
赵佳臻也道:“弟妹说得对,此番绝不可再让二房借刀杀人之后又脱身事外了。这个祸害不除,比五房危害更大。”
这时芊荷回来了,向殷夫人禀道:“太太,老太太身边的李妈妈被国公爷派人打得奄奄一息,老太太受了惊吓中了脑风,府中正派人出去请大夫呢。”
殷夫人惊呆,事情刚开始查,李妈妈就被打得半死不活,老太太中了脑风,这……这还怎么查?两个罪魁祸首都不能说话了。
国公爷宁可做到如此地步,也要袒护五房?
几人一时都沉默了。
过了半晌,徐念安道:“三郎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了,娘,三姐姐,我们去牢里瞧瞧他吧,顺便给他带些换洗衣裳。”
这话殷夫人听得进去,忙道:“是该去瞧瞧他,佳臻,你快去看看有什么便于存放的吃的,带些过去,牢里伙食一定不好。唉,这日子可怎么过?”
赵佳臻道:“还是别带要存放的吃食了,就牢里那环境,别把老鼠招来,桓熙最怕老鼠了。”
徐念安警觉:“三郎最怕老鼠?”自她进府,还未曾见过一只活的老鼠,所以也不知赵桓熙居然最怕老鼠。
“是,他幼时我带他去庄子上玩,见着一个鼻尖缺损的孩子,一问是婴孩时期被老鼠咬掉的,从那时起他便很怕老鼠。”殷夫人解释道。
“此事府中有旁人知道吗?”徐念安问。
殷夫人与赵佳臻面面相觑,她们之前都不觉得怕老鼠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在府中注意灭鼠便是了。可如今桓熙下了牢,若有人要害他……
“芊荷,速去找苏妈妈拿最好的灭鼠药,就是府中一直在用的那种。”殷夫人急忙吩咐芊荷。
徐念安道:“那儿媳先回慎徽院去收拾三郎的换洗衣裳。”
小半个时辰后,殷夫人带着徐念安赵佳臻正要出府去大理寺,遇上被扈刚找回来的萱姐儿,于是带上萱姐儿一道去了。
萱姐儿在外头已经听说了她小舅的事,小姑娘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严肃,一副定要帮小舅查明真相的模样。
转眼到了大理寺,司狱得到禀报迎出来一看,乌泱泱的一群女眷,顿时头就大了,好说歹说,只许一个人进去送东西加探监,而且不能携带利器和毒药之类的违禁物品。
赵佳臻和徐念安都说让殷夫人进去。
殷夫人自己自然也是很想进去看儿子的,接过装着换洗衣裳的包袱走了两步,又停住。
她回过身来看了眼徐念安,折返回来,将包袱往她手中一递,道:“你去吧,见了桓熙,叫他不要害怕。”说到此处,她一个没忍住,语气就哽咽起来,拿帕子掖了掖眼角,继续道:“就说家里人都在想办法救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