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虽嫡非长,我祖母原本打算将她外甥女嫁给我父亲,我父亲却听从我祖父之命娶了我娘。我外祖父是耕读之家出身,时任督察院经历,这样的家世比起忠义伯府来自然是差远了。家世不如,又不得婆母欢喜,还有厉害的妯娌,我娘能如何?唯忍耐而已。徐海安的母亲贺姨娘,便是我母亲怀上我之后,祖母塞到我父亲房里来的。”
说到此处,徐念安忍不住弯唇一笑,清灵的眸中一点寒凉,“其实我大伯母说得没错,若不是嫁给了你,我哪有这胆量与她撕破脸?”
见她如此,赵桓熙有些不安,犹疑半晌,问道:“那你看着我的母亲,会不会想起你大伯母?毕、毕竟,对我几个婶娘来说,我母亲也是长嫂,掌着府中中馈。”
徐念安惊讶一瞬,失笑:“你怎会如此想?我大伯母如何能与你母亲相比?我大伯母从根上就是烂的黑的,而你母亲看着厉害,其实心地很善良很正直。如若不然,你的庶兄们又怎能顺顺当当长这么大还挣着了前程?四房五房的婶婶又怎会有胆量在咱们新婚头一天就当着你母亲的面与我为难?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可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赵桓熙高兴起来:“既如此,你就别担心了。若是你大伯母敢为难你家,我就叫我娘去对付她。”
徐念安摇头笑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只是,娘管着整个公府几百口人的吃喝拉撒,日常要应对各房上下的挑剔,对外还有人情往来,已经很劳累了。咱俩无所事事的,当想着如何为她分忧才是,而不是为她添忧。”
一句话说到底,若是殷夫人积劳成疾去世了,不管赵家大老爷续不续弦,她和赵桓熙在公府的待遇都将一落千丈。
她知道这样想很现实,但也唯有现实,才能让人更清醒。
赵桓熙显然不会想到这一层,却也不妨碍他心生惭愧,道:“你说得是。”
转眼到了靖国公府,依然是由东角门进去,两人带着丫鬟小厮刚走到前院通往松茂堂的角门处,冷不防从国公爷的外书房里走出十几人来。
“桓熙!你回来了。正好陆伯父到访,祖父正要带我们一道去园子里作诗,你也一起来吧!”赵桓旭老远就喊了起来。
赵桓熙身形僵了下,缓缓转身,看到外书房那边国公爷等人,步伐迟滞地走了过去。
“陆伯父是谁啊?”徐念安跟在他身边,边走边低声问道。
“也是我祖父的好友,时任工部郎中。五房的姝娴堂妹,便是许给陆家之子的。”赵桓熙小声回答,颇有些无精打采。
徐念安一阵无语,心想国公爷好在是子孙众多,如若不然,多交几个朋友还不够分的呢。
“桓熙见过祖父,见过陆伯父,见过各位堂爷爷堂伯父……”除了国公爷和陆郎中外,随行的还有五个族中长辈,年轻辈的是赵桓旭和三房四房几个年龄相仿的孙子辈。
徐念安跟在他后头向众人见了礼。
国公爷态度和煦地问赵桓熙和徐念安:“今日回门,这么早便回来了?”
赵桓熙低垂着脑袋,只是答了个“是”,徐念安却微笑答道:“我们不走,我弟弟便要在家相陪,我担心误了他回书院的时辰,所以用过饭便催着三郎回来了。”
国公爷闻言,似是得了提醒,向一旁的陆郎中笑道:“忘了与你说,我这孙媳的弟弟,也在苍澜书院读书。”
陆郎中面庞周正,颌下留着短须,看上去很是随和,此时微微惊讶,道:“那年纪应该还很小吧。这么年轻能进苍澜书院,前途不可限量啊!叫什么名字?”
“姓徐,名墨秀。”
“徐墨秀,字文林?”陆郎中接口。
这下轮到国公爷惊讶了,“你如何得知?”
陆郎中哈哈大笑,“真是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这位徐公子是犬子的好友啊,还曾到我家做过客,确是一位很优秀的年轻人。依我看,两年后的大比这位徐公子很有希望能中。”
“陆郎中别只顾着夸赞别人,你家陆公子不也是年纪轻轻就入了苍澜学院么,这满京里说起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诶?都是侥幸,侥幸而已。”
他们老一辈的在那儿互相吹捧,受了冷落的赵桓旭站在一旁,一副悻悻的模样。
好不容易等他们告一段落,徐念安扯了下赵桓熙的袖子,赵桓熙忙行礼道:“祖父,陆伯父,各位堂爷爷堂伯父,桓熙就不打搅你们的雅兴,先行告退了。”
“诶?桓熙,说好一起去园子里作诗的,别这么扫大家的兴嘛!”赵桓旭过来一把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脱身。
他来了这一出,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聚集到赵桓熙身上。
赵桓熙窘迫得双颊通红,想拒绝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低声嗫嚅:“我……我不……”
国公爷的面色不好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