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情柔和眼神冷静,莫名让人有种靠得住的感觉。赵桓熙心一静,目光再次沉稳起来。
两人在众目睽睽下进了松茂堂,先向坐在上首的靖国公赵恺槊磕头,徐念安向国公爷敬茶。
国公爷十分欢喜,拿了个厚得让人眼馋的红包给徐念安,口中道:“你祖母身体有恙,不能出来受礼,这是她给你的。以后你与桓熙好好过日子,你是最懂事不过的,多劝着他些。”
徐念安乖顺道:“多谢祖父祖母。祖父莫要担心,三郎也很懂事的,昨夜他与我说,最近看着母亲为他操持婚事忙前忙后,人都累瘦了一圈,都是他以前不懂事让母亲操心之故。以后他定好好读书,好好上进,不让祖父祖母和父亲母亲为他操心呢。”
跪在她身旁的赵桓熙听她将无中生有之事言之凿凿,忍不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国公爷高兴得颌下胡须都翘起来,看着赵桓熙和蔼道:“成亲了便是大人了,果然懂事许多。男子汉说得出便要做得到,莫让你媳妇失望。”
祖父在赵桓熙脑中的形象一向是威严不可亲近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听祖父以这么和蔼可亲充满期望的语气与他说话,心中一时又是高兴又是激动,一个头磕下去道:“孙儿谨遵祖父教诲。”
情绪失控之余磕头力道大了些,发出砰的一声,惹得堂中众人大笑不止,赵桓熙又忍不住红了脸。
接下来给赵明坤和殷夫人夫妇磕头,虽然知道徐念安在祖父跟前说的那番话八成是假的,殷夫人还是高兴得红光满面,除了原先准备好的礼物之外,又将双腕上一对光润无暇的白玉镯褪下来给了徐念安。
余下的亲长便只要敬茶无需磕头了,靖国公府嫡系旁系的亲戚实在是多,赵桓熙亲自一一给徐念安介绍,徐念安一一认了,对答交接从始至终没有半分错漏,偶有打趣的,也应答得十分妥帖大方。
认亲之后略用了早饭,接着便开宗祠入族谱,足忙到巳时中,小夫妻俩才终于得空可以回慎徽院喘口气。
赵桓熙昨夜没睡好,一回房就往床上一倒。
徐念安则直接从自己的嫁妆中翻出一把算盘,坐在房里噼里啪啦地算起了账。
赵桓熙本来想小睡一会儿,被她的算盘声吵得睡不着,坐起身问道:“你在做什么?”
“算账。你们赵家人太能生了,咱俩是假夫妻,必须明算账。”徐念安道。
赵桓熙想起方才在前面认亲时,凡是小辈她都要送个荷包过去,想必里面装的是钱,这会儿心疼了。
“切,小气鬼!”他嘲笑一句,刚想再次躺下去,忽又想起“哎呀,方才捷哥儿不是说有要事要跟我说的么?这会儿怎么又不见他来找我?不行,我得寻他去。”
“你就别乱跑了,还嫌不够累么?捷哥儿孩子心性,这会儿备不住在哪儿淘气呢,叫晓薇派人去寻就是了。”徐念安一边打算盘一边道。
“说得也是。”赵桓熙遂去找晓薇寻人,不料到了房外,恰好碰到两三个粗使丫头凑在廊下嚼舌根,笑话徐念安只带了两个丫鬟嫁进来,还不如府里那些庶出的爷们娶的媳妇体面。
赵桓熙大怒,想骂人,可一想她们说的也是事实,转身又回到房中。
徐念安一心两用,眼角余光见他气鼓鼓地进来,问道:“怎么,没寻着晓薇。”
“不寻了。”赵桓熙往床沿上一坐,一副有气无处撒的模样。
徐念安停下拨弄算盘珠子,看着赵桓熙道:“虽则你我不是真夫妻,但在我们还未和离之前,你无话不能对我说。我年长你两岁,阅历也比你略多些,许是能帮你解决烦恼。生闷气对身体不好。”
赵桓熙抬头望着她,犹豫了一会,泄气道:“外头有几个丫鬟在说你的不是,我听着不舒服,又不知如何去反驳她们。”
“她们说什么?”
“她们说你只有两个陪嫁丫鬟,不体面。”
“这话没错,但轮不着她们几个丫鬟嚼舌根。”
赵桓熙得了提点,双眼一亮道:“我只顾着听她们说的是不是事实,却忘了身为丫鬟她们竟敢说奶奶的不是,我这就去骂她们!”他从床沿上一跃而起,雄赳赳气昂昂地往门外去。
“你站着,这些内院之事,都是小事,我去料理便可了。我若有处置不了的,自会去找母亲求助。你是男子,不要插手女子之间的事。男子就该做男子该做之事。”徐念安道。
赵桓熙将她这番话在脑子里翻来覆去揉搓了两遍,悚然一惊:“你今日在祖父面前那般说,不会真打算逼我去读书吧?我告诉你我可没答应,我最讨厌读书了。”
徐念安翻个白眼道:“又不做一辈子的夫妻,你读不读书上不上进关我什么事?我才懒得逼你。方才在祖父面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让祖父高兴罢了。”
她不逼他读书,赵桓熙本该高兴,可不知为什么听她这么说,他不但不高兴,还有点生气和失落。
“那你说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他乜着徐念安问。
“我在闺中时,要照顾娘亲和弟妹,要理家,要管理店铺,每天有许多事可做,忙碌惯了。现在嫁给了你,不用理家,也没店铺可管理,闲得发慌。目前看祖父和你母亲的意思,对我唯一的要求便是照顾你,那你总要有点事情做吧。你不爱读书,那你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