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东西是要藏起来的.
原本透进来的月光便很微弱, 她这一低头,谢揽更看不清她的表情:“我是不是又说错哪儿了?”
冯嘉幼收敛自己的情绪,低声细语:“没,我就是脚冷。”
她下床过来那会儿谢揽尚未完全清醒, 此刻才瞧见她竟一直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何止, 在榻边坐下之前她怕寝衣裙摆扫地, 撩了撩,如今多数被她压在臀下, 露出大半条纤细又匀称的腿。
谢揽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 顺着她的脚踝不断上移,喉头一阵发紧。
他想起身抱她回大床上去, 她却挪了腿,直接上了他的睡榻, 钻进薄被里。
谢揽连忙往里侧挪,想让出位置来, 但这睡榻本就只够一个人睡, 想不挨着太难。
“我冷。”冯嘉幼拽了拽薄被, 示意他不要再坐着了, 跑风。
然而谢揽不能躺下, 这一躺下就得侧身从背后抱着她。
谢揽回忆起被她瞧出真实身份那晚,第一次将她紧抱在怀里时那奇怪的感觉, 绵软的好似没有骨头, 又烫的能在他周身随意点火。
自从与冯嘉幼成婚,他一直很费解自己从前的定力哪儿去了, 为何面对她的撩拨, 总是一再昏头。
他不懂, 冯嘉幼却很清楚。
谢揽是出于责任感, 在心中接受了她这个妻子,自然不会排斥她的靠近。
剩下的就是身为男人,并且是年轻男人本就具有的身体反应。
冯嘉幼从今夜起突然想要更多。
想要他的痴心,以及爱人之间最纯粹的那种生死相许。
不想只当他的责任,只做他相濡与沫的人生伴侣。
“我说我冷。”她重复一遍。
谢揽没有办法,只好躺下来。
故意在两人中夹了点被子,且将手臂也伸到被子外,隔着被子拥着她。
冯嘉幼生气:“我是会吃了你不成?”
谢揽嗅着她发间醉人的香味,支吾道:“我近来白天累得像狗,每晚就只能睡这两个时辰。”
冯嘉幼问:“我不让你睡了?”
谢揽:“……”
夜深静谧之中,冯嘉幼也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开口低语:“你这样辛苦,梦中都惦记着国子监祭酒的名字,可见压力极大,我帮你纾解纾解如何?”
说完,她蓦地转头,脸颊不小心擦过他的唇。
谢揽只觉着嘴唇一阵发麻,还没从这般刺激中回神,她已经转动身体面朝他,往他怀里蹭。
谢揽睁大了眼睛。
刚成婚那两日冯嘉幼逮着空就要撩拨他,将他搞的手足无措晕头转向。
自从两人开诚布公,她待他谈不上冷淡或者疏离,差不多算是恪守为人妻子的本分,与他相敬如宾。
他挺喜欢最近的相处模式,放松得很,但心里多少会有那么一点落差。
可现在她故态复萌,谢揽却没有几分愉悦。
她这人心高气傲,从前是冲着“天命”才百般讨好他。
得知只是一场骗局,明明就很嫌弃他的。
谢揽想告诉她没必要这样,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不需要她付出什么来交换,该怎样对他就怎样对他。
但他知道这话定会惹她生气,迟迟说不出口。
冯嘉幼感觉到了,起初他浑身上下明明烫的像块儿烙铁,那处也起了反应,不知为何,似被浇了一瓢院中水池里的凉水,极快恢复正常,甚至透出些寒意。
心中蒸腾出一股被羞辱的热气,冯嘉幼朝他胸口恶狠狠推了一把,起身下了睡榻,回大床上去。
气不过,又下床来他身边,将被子给掀了扔在地上:“你认为我是为了激励你为我去拼命,才想和你亲近吗?”
谢揽不说话,重新坐起来,屈起左腿,左手臂搭在膝盖上,眼睛看着自己的手。
只要和他混熟了,他这人心里根本藏不住话,如今默不作声的,冯嘉幼知道他有一些不开心。
也怪不得他会这样想,毕竟一直以来她对他都是心术不正。
不过从前他明知也无所谓,现在会不悦,倒是种进步。
冯嘉幼“哦”一声:“既然你这么会想,怎么不想想,我是被你说的禁军武官吓到了?可怜自己哪天也被充入了教坊司,还是个处子之身,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齐瞻文或者其他歹人?”
谢揽的视线顷刻挪到她脸上,想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你不要胡思乱想,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就算我死了,还有……”
裴砚昭。
谢揽反正是觉着裴砚昭再怎样拎不清,也不可能任由冯嘉幼沦为那些权贵公子的玩物。
“你让我怎么不胡思乱想?”冯嘉幼质问他,“之前你说你我情意不够,需要时间,否则违背你所信奉的忠诚。可成婚一个月来,你整天离我八丈远,都不愿与我同床,该怎样促进感情?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与我拜了天地,还是拜了把子?”
“我先前难道没有与你同床过?”谢揽冤枉得很,“不是你装病将我赶下床的?还有这睡榻,不也是你喊人搬进来的?我们之间,向来不都是你在当家做主?”
“我……”冯嘉幼一时被他噎住了,一跺脚,“你再说!”
“不说了不说了。”谢揽看着她这幅又气又羞的模样实在可爱。
他笑着下了榻,先伸手勾住她的腰,起身时直接将她扛在肩膀上,快步走到大床前,将她扔到厚实的褥子上。
冯嘉幼在褥子上滚了一圈,坐直身体。
谢揽跪坐在她面前,伸出手小心翼翼将她滑落肩头的寝衣重新拉好:“那晚我就承认是我钻牛角尖了,若不是为了考进玄影司,我现在就想和你做对儿真夫妻。”
“借口,这和考玄影司有什么关系,能占用你多久时间。” 冯嘉幼说完才察觉这话不太对劲儿。
“一夜是耽误得起,怕就怕开了这个先例,食髓知味儿,会一发不可收拾。你读书多,应该知道有个诗句是……”谢揽仔细想,“‘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冯嘉幼被他羞红了脸,瞥见他却是眉头紧锁,像是真在为此担心。
她竟有些忍俊不禁:“怎么,名震西北的少寨主对自己这样没自信?”
谢揽沮丧极了:“凭我最近对自己的新了解,的确没什么自信。”
这下冯嘉幼更是笑出了声。
“笑吧,我自己都想笑。”谢揽捂着自己的额头感叹,“幼娘,其实是我没有你这样聪明的头脑,你不知道,除了武学之外,从小到大,我做每件要紧事都必须专心致志,中途不能分心,不然很难达成。”
冯嘉幼被他的认真感染,收住笑容。
谢揽发誓:“等我考入玄影司,我一定恪守为人丈夫的本分,为媳妇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说什么浑话呢。”猝不及防的,冯嘉幼羞臊的浑身发烫,打着他走,“我懂了,不闹你了,快回去睡吧!”
“我发现,还是咱们这张床睡着舒服。”谢揽直接在外侧躺下了,抽了一个枕头搁在两人之间,只枕着自己的手臂,扭头看着她,“最近困得厉害,只要你半夜别扑来我身上,我的定力还是足够的。”
“谁会扑你身上?”冯嘉幼抄起枕头打了他一下,背对他躺下。
谢揽在她背后笑了半天。
幔帐卷了起来,不阻碍空气流通,加上两人同房相处了一个月,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彼此熟悉了太多,倒真没了初次同床时的窘迫。
冯嘉幼仔细听着谢揽的呼吸由稍微紊乱到均匀,自己却没有一丝睡意。
她在黑夜中不断审视自己。
她被他感动,对他心存感激,不知餍足的想要他的痴心。
可她有打算拿自己的痴心来换么?
她隐隐有种感觉,谢揽这人啊,你想谋他什么都成,可唯独他的痴心,必须得以同样的痴心来换。
如果没有,那可能做的再多也是徒劳。
……
再说齐瞻文自从上次宴请过谢揽之后,再也没有其他动作。
外头也没有传出一丁点齐瞻文被恐吓的消息。
只知道他称病好几日没去京畿司。
想来是齐瞻文丢不起这个人,不愿意声张。
冯嘉幼想他也不会猜到谢揽身上去,宴席上一众公子哥玩疯了之后得罪的人多了,齐瞻文身为举办者,被针对再正常不过。
如此,又过去一个多月。
到了六月里,两人新房院子里的纳凉架,已经爬满了绿意盎然的葡萄藤。
谢揽全身心都在忙着准备考核,只偶尔去大理寺点个卯。
崔少卿会容忍他,全是因为冯嘉幼从大理寺里拿回来不少疑案卷宗。
平日里,她坐在秋千上看卷宗,谢揽则躺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看书册。
如今他已经养成了习惯,不再需要借助冷水来逼迫自己冷静。
冯嘉幼倒是少了一些眼福,瞧不见他赤着上身的模样了。
这段日子里,廖贞贞的案子结了,隋瑛终于被释放出来。
从前隋瑛过来冯府从不需要通报,现在冯嘉幼屋里多个人,最不满的就是她。
每次见到谢揽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隋瑛拉着冯嘉幼出门玩儿,原本谢揽不同意,后来得知裴砚昭已经不再跟着沈时行,可见沈邱应该是做了什么,表示自己放弃了继续追查当年自家“大哥”身边的那位“小人”。
那“小人”最近应当不会再有所动作,谢揽也就慢慢放了手。
……
比起他们的岁月静好,玄影司收录完今年的名单之后,上下都对谢揽的名字出现在名单里格外诧异。
玄影司在京城官职体系中自成一派,每三年招新,加内部考核一次。
先是道场比武,再是文考。
不设任何门槛,只要玄影司查的出你的来历,且认为你有资格。
但通常报名的都是玄影司内部人员,以及各都司内的大小武官。
很少有文官报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