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景若是挪到六合山, 那凤怀月下一步必然要卷起包袱跑路,顺便再将金蟾城搅个不得安生,但眼下所有人都只有这几条商船可乘,作天作地的本事无处施展, 他就只有继续缠着余回无事生非, 质问:“三百年前你怎么也不拦着我?”
余回道:“怎么没拦。”
但苦口婆心地拦上半天,最终你还是要花蝴蝶一样地往六合山中飞, 指挥工匠将那原本黑漆漆的大殿搞得一派花团锦簇, 还亲自设计出了一盏巨大的琉璃芙蓉灯, 亮起来时,三界议论纷纷, 都觉得瞻明仙主是不是要失心疯发作。
余回闻讯,亲自前往六合山一探究竟,结果差点被璀璨灯光晃瞎眼。他彼时尚且没有经过这两人荼毒,还真挚诚恳得很, 站在朋友的角度分析, 阿鸾他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现在有你这般纵着, 要风给风要雨给雨, 心中自然高兴,但这种日子总不能一直持续——
司危打断他:“为何不能?”
余回被问得一噎:“啊?”
司危:“本座自会纵他一辈子。”
余回:“你们认识才几天!”
这头劝不住, 于是转头又去劝另一个,结果半天没逮到人。凤怀月穿着闪闪发光的新衣服, 在如山如海的珍宝堆中高高兴兴地跑来跑去, 他打算修建一座很高很高的碧玉楼, “大概有这么高”!花蝴蝶伸手一指, 直达天穹。
余回耳鸣更甚:“坐下!”
凤怀月:“哦。”
余回蹲在他面前:“说说看, 你生平最讨厌哪种人?”
凤怀月掰着手指头开始算,一天到晚板着脸,不爱说话,脾气很凶,动不动就要骂人。
余回:“那你还待在六合山中不肯走!”
凤怀月被他这陡然升高的语调惊得一激灵:“六合山中有这种人吗?”
余回:“……”
凤怀月拍拍他,我觉得你对瞻明仙主可能还不是很了解。
余回找到司危,把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我看你能装多久!”
司危眉头微皱,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本座还需要装?”
其实确实不需要,因为花里胡哨的娇纵大美人,天生就能治瞻明仙主的冷漠寡言与恶劣脾气。
凤怀月将六合山内殿的床全部换成了流水一样的天丝,然后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用胳膊肘一推身旁的人:“我没骗你吧?真的很软。”
司危嘴角微微一扬:“嗯。”
凤怀月得寸进尺:“那我能不能把那边的几根柱子也换了?”
司危点头:“随你喜欢。”
而后换柱子的过程,也曲折得很,今天尺寸不合适,明天颜色又没选对,工匠们瞪着眼珠子拼命分辨,也没看出“月光一样的白”与“萤石一样的白”区别在何处,就这么三折腾两折腾,生生将原本冷清肃穆的内殿变成了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地上那叫一个乱。
瞻明仙主本人对此毫无意见,甚至还亲自参与了石料的选择。余回中间来过一回,见这一片狼藉,心中大惊,还当是冤家打起来了要拆房,结果转头就见两人正并肩坐在一堆破石头上晒着太阳,像极了昆仑山大殿前的那两只懒惰胖猫。
“……”
三百年后的凤怀月关心地问:“那柱子呢,后来换了吗?”
“换了。”余回道,“恰好昆仑山就有那么几根好看的玉柱。”
七位仙尊常年都在深山云海中镇守灵脉,大殿空着也是空着,至于大殿里的柱子是白是黑,就更加不要紧,于是瞻明仙主亲自带人去挖。
余回道:“那时我总觉得,你只是被他惯坏了,贪图能一起玩乐,并无几分真心。”
凤怀月问:“后来呢?”
余回道:“后来我也一直是这么想的。”因为司危真的就一直惯着,哪怕两人三天一吵架,五天一拆房,但本质也还是在惯着,所以任谁都无法推断,哪天等这份无法无天的纵容真正消失后,这两人的关系又当如何。
凤怀月及时解释:“他现在已经不惯着我了,我说话他不听。”
余回清醒理智:“昨晚那种不算。”
凤怀月叽哩哇啦地嚷嚷:“怎么就不算了,我屁股真的很疼!”
余回又往他脑袋上贴了张禁言符:“走!”
走哪儿?我话还没说完!凤怀月被拖得踉踉跄跄,彭循听到动静,睡眼朦胧从卧房里伸出脑袋:“你们要去哪?”
余回道:“去找鲛人。”
“长愿已经睡了。”
“是大荒。”
大荒,鲛人族的旧王,竟然已经在我们船上了吗?彭循瞬间清醒,来不及多问,急忙穿好衣服也追了过去。大荒与红翡被安排暂住在那艘伪装过的赌船上,宋问也在,正同红翡说着什么。
“啊!”少女忽然惊叫了一声,迅速捂住脸背过身。彭循站在门口喜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没那么容易死。”
凤怀月拍了大侄儿一巴掌,她因为尸变,明显不敢看你,你倒是呲着大牙笑得高兴。
彭循摸了一把脑袋,道:“这有什么,不就是瘦了些。”
与彭流当初那句“像桃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可见确实是亲叔侄。宋问看向彭循,怎么回事,这小丫头怎么只挑着你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