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事献殷勤(1 / 2)

一个小时后,我和柱子一人拎着一瓶白酒,坐在摊前痛饮了起来。

几口白酒下肚,柱子的胖脸泛起红晕,他傻呵呵的笑道:“文哥,咱家我叔现在干点啥营生呢?”

我抿了口白酒,笑回道:“还能干啥,在厂子里对付口饭吃呗。”

“厂子里?”柱子一愣,将白酒瓶子放在地上,看着我认真问道:“文哥,你不知道吗?”

“知道啥?”我被问的有点迷糊。

“你出事那年我叔就被厂子开除了。”

“开除了?”我眉头一皱,不解道:“因为我这事?”

“你这事可大可小,但我叔那人老实本分,厂里的领导并没说啥,反倒暗地里没少帮我叔。”

“那是?”

“白三儿。”

柱子面带愤慨,讲述起了那段往事。

原来在我入狱后,白三儿的小弟们打着江湖道义的旗号,发誓要替白三儿报仇。

说是报仇,倒不如说他们想趁机瓜分掉白三儿留下的底盘。

九十年代的江湖已经彻底变味儿。

老一辈的江湖混的是道义,可如今的江湖混的却是钱财。

就这样,他们雷声大雨点小,毕竟谁都不想招惹我这尊瘟神。

折腾了几个月,迫于江湖压力,他们只好把主意打到我父亲的身上。

原来厂里的领导还想保我父亲,可谁知这群烂人太过无赖。

每天都领着一群地痞去厂里闹,一来二去之下,厂里的领导迫于无奈开除了我父亲。

我父亲和我姐姐为了赔偿白三儿几人的医药费,不但贱卖了楼房,花光了积蓄,甚至还欠下一笔巨款。

我爸和我姐人老实,但性格刚强,俩人为了偿还债务什么赚钱就干什么。

我那姐夫,就是我姐在木材厂扛木头的时候认识的。

而他之所以瞧不起我们这一家,就是因为我姐当初嫁给他时提了一个要求。

还债。

只要能把老沈家的饥荒还上,我姐答应给他老孙家当牛做马。

自私吗?

或许对于孙聪,我姐是自私的。

但于我,于我父亲,她仁至义尽。

故事听到这里,我喉咙发堵,柱子也没再多说。

沉默许久,柱子苦笑一声,又干了口白酒,像是自嘲、像是倾诉:“文哥,你说咱好人活着咋就这么难呢。”

我呆呆的注视着被酒精囚禁在瓶中的黄晕灯光,没有说话。

不是我不想安慰柱子,而是连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坚持着什么。

柱子仰头将瓶中的白酒一饮而尽,酒意上头的他傻笑道:“文哥,我有点不想当好人了,当好人太累了。”

我点上根烟,淡淡白雾夹杂着月光将我的视线笼罩。

幽幽暗暗,恍恍惚惚。

隐约间,我想起在狱中时,一位老者曾吟过的一首定场诗:

守法朝朝犹闷,强梁夜夜欢歌。

损人利己骑马骡,公平正直挨饿。

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

我到西天问我佛,佛说:我也没辙。

这一刻,我内心原有的坚持出现一丝松动。

如果好人没好报,如果当好人是牺牲公平、磨灭尊严才能换来的,那我真不知当好人的意义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