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起初是微凉的, 生涩而不得其法,好像只由着心底里隐忍已久的情意, 和本能的渴慕带着他们互相探索。
晏斯时尝到一些柠檬掺杂薄荷牙膏的清凉, 无由想到那个初夏,那加了冰块的冻柠七的滋味。
舍不得放开,直到她似乎氧气耗尽, 轻推他的胸膛, 他终于停下。
她额头往他胸膛上一抵,平息着呼吸, 他低头轻嗅她颈间的皮肤,发丝散发雾蓬蓬的清香, 像下着雨的苹果园。
漫长的一个吻, 雨中的世界都有天荒地老之感, 终于暂且分开。
夏漓手指还攥着他的衣襟, 抬起的眼里漾着几分迷离的水雾“……你昨天晚上整夜没睡吗?”
晏斯时望着她的眼睛, 克制没有再度吻下去,“天快亮时睡了一个小时。”
“不困吗?”
“等到你就不困了。”
夏漓觉得那沥沥的雨声是下在自己心里的,是昨夜他独自熬过的那场夜雨, 浇得她心里一片潮湿, “……你得好好休息。”
她看了看时间,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晚上跟外公外婆吃饭。”
“那现在回去睡觉, 好不好。”
晏斯时看着她,声音平静, “你知道我舍不得睡去。”
但他熬了几乎整晚,眼下淡淡的一圈青色。她承认这样神色几分倦淡沉慵的晏斯时, 是另一种意义的勾人,但不能由着他任性了。
“你稍等我发条消息。”她说。
消息是发给林清晓的,询问她白天有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
林清晓说没有,她跟聂楚航今天主要要去接大学同学,并帮他们安排食宿。
放下手机,夏漓看向晏斯时,“我送你回去休息?”
晏斯时说好。
夏漓让晏斯时稍等片刻,自己上楼去林清晓家里,拿了提包,重回到车里。
“要我来开吗?”
“不用。”晏斯时说,“不远。”
雨天的别墅,确有一种空荡荡的寂寥。
夏漓走进去时不由去想,昨晚晏斯时待在这静如坟冢的地方,是怎样心情。
她很自然地往昨天那间卧室走去。
晏斯时伸手,捉住她手腕轻轻一拽,解释说昨天他临时回来,此处又要立即办派对,家政来不及全部打扫完成。
昨天那间实则是客房,他一般住在楼上。
他挽着她上楼。
到了二楼,穿过一段铺着棕色木地板的走廊,在尽头处的房间门口停步。
晏斯时推开门,她眼前出现一间面积很大的卧室。
一眼望去是两扇大窗,分割作六格的木质窗棂,玻璃外头,雨浇得那两层高的树,墨绿得近于黑色。
复古风格,但因为是十多年前的设计了,有些过时之感。但木质家具无疑质量上好,有股沉沉的香气。
房间里还有两扇门,她猜测一扇应该通往浴室,另一扇就不知道了,或许是衣帽间。
靠着窗户,支了一张樱桃木的书桌,桌面很干净,一盏玻璃台灯,一本信纸和一支钢笔。
他昨晚就是坐在这里给她写信的吗?
一想到这里是高中时候的晏斯时住过的地方,夏漓无由几分紧张。
她尽量若无其事道:“你快休息吧。”
晏斯时点点头,却是往床尾方向的那道门走去。
打开瞬间,夏漓往里瞥了一眼,确认那是浴室。
她以为晏斯时要先洗个澡,骤然有些不自在,环视一圈,往书桌那儿走去,拉开椅子坐下。
那果真是明中的信纸,手指摸上去,还有昨晚那封信字迹拓下来的痕迹。
片刻,晏斯时脚步声靠近了,她回头,一张干毛巾落了下来,盖在头上。
夏漓笑着抓住毛巾,“我头发都快干了。”
晏斯时在床尾坐了下来,她擦了几下头发,转头看他,催促他:“你快睡啦。”
他“嗯”了一声,待她将毛巾往椅背上搭去的瞬间,他却倏然伸手,捉住她的手腕,将她从椅子上轻拽了起来,往自己跟前一带。
膝盖抵住床沿,被他半拥入怀,手掌轻按着她后腰处。
他低声说:“陪我。”
少有的祈使句。
夏漓不由自主:“……好。”
他们合衣躺了下来。
夏漓被晏斯时拥在怀里,嗅着他身上冰雪草木般的静冷香气,总有无声惊雷之感。
明明没什么,但心脏跳得好快。
仿佛是在做梦。
连声音都轻,怕打扰:“你昨天说,高中时候住在这里。”
晏斯时说:“有时候住这儿。大部分时间住外公家里。”
“什么时候?夜不归宿的时候吗?”
她这句话有些玩笑的意思,却觉察到空气静了一瞬。
将要抬头去看时,晏斯时说:“我妈妈状况不好,不想看见我的时候。”
敲在玻璃窗上的滴答雨声,叫晏斯时的声音听来有种微潮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