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2)

雾里青 明开夜合 12650 字 9个月前

中午吃过饭, 大家商量行程。

麦讯文父母打算去东城的老城区逛一逛,而麦讯文则想去参观孟弗渊的公司。

今日开展,翟靖堂工作室好几个陈清雾昔日的同事来了东城, 他们约了晚上聚餐,让陈清雾也一定参与。

于是,大家自然而然地兵分三路。

麦讯文上一回回乡祭祖, 只从东城转机,没来得及与孟弗渊多做交流,这是孟弗渊的公司搬到新地址以来,他第一次前来参观。

各个部门大体都参观过之后,麦讯文问孟弗渊,“你们研发进度怎么样了?”

“近期准备进行第一次整机开机测试。”

“那倒是比我以为得进展迅速。”

麦讯文在孟弗渊的许可之下,进了中央的展厅, 操纵第一代机械臂体验了一把,“这比我整天钻研搜索引擎的算法有趣多了。”

“你可以过来工作,我高薪聘请。”

麦讯文笑说:“合伙人我还有兴趣,给你打工就算了。”

都知是玩笑话, 没有当真。

两人去往楼上孟弗渊的办公室,麦讯文说:“我今天才想起来, 之前见过你女朋友。”

“什么时候?”

“读研的时候。跟你弟弟一起去的,是她吧?”

“嗯。”

“我记得,那时候她不是你弟弟的女朋友吗?”麦讯文露出几分费解的神情。

孟弗渊说:“对。我抢过来了。”

孟弗渊很少同外人分享自己的感情状况,不管是裴卲还是麦讯文,都对个中详情毫无了解。

麦讯文一脸震惊, “真的假的?我一直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 是我失敬了。”

玩笑过后,孟弗渊同他详细解释了前因后果。

“原来如此。”麦讯文说, “难怪上次她去洛杉矶我们家里,吃饭的时候,一直对你过去的事情感兴趣。”

孟弗渊一时怔然。

他从不觉得自己的过去多么值得大书特书,但原来爱他的人,会竭尽所能从时间的罅隙里捡拾细节,只为还原一个更为真实的他。

她或许也有遗憾,自己过去对他实在知之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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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雾与朋友吃过晚餐之后,又去了KTV。

一直过了晚上十点半,才回到家中。

晚上吃的火锅,一身挥之不去的气味,进门之后,陈清雾先剥了一身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吹干头发,去岛台那儿倒水喝时,一下停住动作。

“花与雾”的那只杯子,已然洗净,与她高中做的那只白色岩纹陶杯,和孟弗渊初次做的那只黑釉杯放在了一起。

她的研究生毕业作品,个人风格初露端倪,技艺相对现在当然有所缺乏,但站在老手的角度,也得承认它的完整性。

这样一个杯子,此前被孟祁然放在精致的玻璃展柜之中。

此刻,它和两件稚拙的新手作品放在一切,却丝毫不显得突兀,反而似乎,这才是它该有的归处。

它“被使用的后半生”,今天才真正开启。

陈清雾拿起这只杯子,握在手中,久久端详。

倒了杯水,陈清雾往书房去找人。

孟弗渊听见脚步声时,迅速而不动声色地掩上了书桌抽屉。

陈清雾走过去,却见机械机器人“弗兰肯斯坦”被拿到了书桌上,便问:“在做调试?”

“嗯。试一试新指令。”

陈清雾将水杯放在桌上,向着电脑屏幕上看了一眼,满屏的代码,实在让人眼晕。

孟弗渊则看了看那只水杯,自然不过地端起来喝了一口,“是件好作品。”

“紫色是很不稳定的颜色,稍有不慎就会偏红或者偏蓝,当时为了做出这个效果,至少重来了二十遍。”陈清雾笑说。

“所以束之高阁确实很遗憾。”

“我没想到祁然会把它还回来。他的性格其实有一点……”

孟弗渊补充:“属于自己的东西,自己不用,也不会给别人?”

陈清雾笑着点点头,“你作为兄长,确实非常了解他。”

祁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它物归原主呢?彻底的释然,还是决定整理心情,重新出发?

无论如何,她能领会他的祝福,作为“弟弟”和“青梅竹马”的双重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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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讯文一家在东城再逗留一天,便出发去往其他城市。米拉想去爬长城,说是上一回去,只有空逛了故宫,多少有些遗憾。后续还想去看熊猫,吃火锅。

之后一段时间,陈清雾又单独一个人去看了一遍“尘土与烟霞”的展览。

生活归于平静之时,陈清雾接到了陈遂良的电话。

廖书曼的美容院有个员工操作不当,致使某位老顾客皮肤过敏。廖书曼赔偿之后,多番道歉,还是没能把人留住。那位顾客的闺蜜团也都是廖书曼的常客,这一下流失了好几位优质客户,廖书曼着急上火,又碰上最近流感,直接发高烧住院去了。

陈清雾立即回家一趟。

她到时,廖书曼已经回家了,发热门诊常年人满为患,感冒发烧又是自限性的疾病,烧一退,暂无反复,医院就委婉要求出院。

廖书曼正歪靠在沙发上休息——她刚退烧没什么力气,又嫌躺久了不舒服。

茶几上放了一碗白粥,只动了几口。

“爸呢?”

“谁晓得他跑哪儿去了。”

陈清雾伸手探了探那碗,已经凉了,“还想喝吗?我去热一热……”

“没胃口。你帮我倒杯水吧。”廖书曼神色恹恹。

陈清雾兑了温水,递到廖书曼手边,“那几个客户的事……”

“别提,一提我就烦。”

陈清雾默了一瞬,“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你日子过好不给我添乱就是帮大忙了。”

廖书曼从来是嘴上不饶人的,陈清雾知道这一点,因此也就不再说什么。

陪着坐了一会儿,到中午的时候,陈遂良回家了。

见面,对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责骂:“你还知道回来!”

“我是回来看我妈……”

廖书曼烦躁得很:“能不能别吵,要吵滚外面吵去。”

陈遂良冷哼一声,“你俩真是接二连三地给我添堵。”

“你说谁添堵?”廖书曼一下被激起火气,“我美容院开起来没花你一分钱,出了问题也没找你给我兜过底。不过生病叫你帮忙送一送医院,端杯水,就叫给你添堵?我看趁早别过了,你去找个不给你添堵的!”

陈遂良从来不肯嘴上落下风:“怎么,是想离婚?”

“明天就去民政局!”

陈遂良一声冷笑,却将矛头转向陈清雾:“你是不是在你妈面前拱火了?”

陈清雾语气平静:“为什么不能是我妈自己想离婚呢?”

廖书曼出声:“清雾你别搭理他,越搭理他越来劲。他跟孟家关系网里几个生意伙伴合作的订单丢了,现在就是在找人撒气。”

廖书曼不提也罢,一提陈遂良更是大为光火,朝着陈清雾喝道:“两家的关系都被你搅崩盘了!前些年提起结亲的话题,孟祁然吭都不带吭一声,都那样了你还一味倒贴。现在他回心转意了,你怎么又嫌他配不上你了?”

这些年,廖书曼其实平日能不吵架就不吵架,百分之九十的事,能糊弄就糊弄过去,“陈遂良,这是你女儿,说话之前能不能过一过脑子?”

她看向陈清雾,“都说了让你别搭理他……”

话音骤然一顿,因为看见陈清雾眼泪大颗地滚落下来。

说起来,她这个女儿,从懂事起就几乎不怎么哭了,那时候住院打留置针,左手换右手,取针以后手背一圈乌青,好久都不散。

含钠的药水有刺激性,输入静脉会有些痛感,她也从来不吭声。

住院期间,陈遂良一天只去探望个十分钟时间,那十分钟里她一定是笑着的,好像生怕自己一旦愁眉苦脸,就会被厌弃。

她跟孟弗渊公开,陈遂良也不是没说过更严重的话,上回都没哭,这次却怎么突然哭了?

陈遂良看见陈清雾的情态,一时没作声了。

陈清雾脑袋低下去,却是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希望一开始就没有生过我这个女儿?”

她深吸一口气,“……小时候学说话慢是错的,生病是错的,性格敏感是错的,不会左右逢源是错的,不读你喜欢的专业是错的,出国留学花那么多钱是错的,不做你安排的稳定的工作是错的,喜欢孟祁然是错的,不喜欢他也是错的……更别提现在跟孟弗渊在一起,大错特错……”

好像她的人生,在陈遂良眼里就是一本错题集。

之前受了那样多的委屈,也从未想过要发泄,现在却仿佛一丁点都忍受不了,只想一股脑儿全倒出来。

是因为被人全盘地接纳过,知道自己的缺点也是换个角度欣赏的风景,所以陡然生出了反驳的底气吗?

或许爱是一个人最大的底气。

这一连串的追问,让陈遂良一时哑了火。

廖书曼这时候伸手。

陈清雾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廖书曼拉住她的手,“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娇气。”

陈清雾不知该不该笑一笑。

廖书曼看向陈遂良,“她是回来探病的,不是来讨你骂的。你自己有本事,自己拉客户去,离了孟家不能活是吗?你说清雾倒贴,你自己不是在倒贴孟家?”

这一句几乎是直戳陈遂良的痛处。

他做这一行的时候,孟成庸已经起步了,无论人脉还是资源,都要丰富得多。所以那时候与孟家结交,动机是否单纯,大家心里都有数。

不过后来陈遂良做得很好,隐隐有齐头并进之势,两家才成了平起平坐的局面。

陈遂良一时气结,偏生又想不出反驳的话,不愧是生活多年的枕边人,一句话一针见血。

拂袖,径直往外走去。

保姆正在往桌上端菜,见陈遂良怒气冲冲的,也不敢问,只跟陈清雾说饭已经烧好了。

“您要不要吃一点?”

“不想吃……”廖书曼抬手按了按额头,蹙眉道,“你扶我去楼上睡一会儿。”

陈清雾也不甚有胃口,就让保姆阿姨先放着,等会儿热一热了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