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换了一身衣服,黑色毛衣的领子,正被孟祁然一把揪在手中。
孟祁然目眦欲裂,“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为什么?雾雾是我喜欢的人,你为什么要对她下手?!”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让清雾等了你那么多年,你配说喜欢吗?”
“那也是我跟她的事,你凭什么趁虚而入……”
“凭我比你更喜欢。”
这一句语气之坚决,简直有掷地有声之感。
孟祁然呼吸急促,愤怒让他难以冷静思考,毫不犹豫地提拳挥去。
陈清雾一声惊呼,急忙迈步。
孟弗渊却转头往下看了一眼,安抚道:“没事,清雾。”声音格外冷静。
眼镜歪了,孟弗渊平静地伸指推了推,又拿手背擦去嘴角血痕,冷声问:“还想继续动手?”
兄弟两人体格相当,倘若孟弗渊想要格挡,没道理躲不开的,很大可能是因为,他刻意没有去躲。
他始终念着当年差一点让祁然溺水的责任,所以挨他一拳,也算偿还。
孟祁然胸膛剧烈起伏。
孟弗渊捉住他的手臂,一把将他抓在领子上的手拽开,“祁然,你领跑二十五年了。一个人一生的三分之一,也无非二十五年左右。你应该反思,为什么浪费了清雾三分之一的生命。别问我要说法,谁也不欠你什么。”
“你……”
“还有,你敢告诉清雾吗?那时候跟我争抢书房,你输了比赛,那比赛的内容是什么?”
这一句话,恍如雷霆一击,让孟祁然顿时哑然失声。
此时,茶室方向传来声响。
大抵是听到了动静,两方家长都跑了出来。
大家围拢在楼梯口,齐齐抬头往上望,祁琳见情况有异,急忙往上跑去,“你们怎么回事,吵架就吵架,怎么还动手……”
孟祁然猛地喘了一口粗气,不再看孟弗渊,也不看陈清雾,飞快朝楼下走去。
经过祁琳身边时,祁琳伸手去抓他手臂,他回握住她手臂,轻轻挣开了。
“祁然……”
孟祁然推开了楼梯口将要迎过来的孟成庸,大步走向门口。
陈清雾只犹豫了一瞬,便咚咚咚跑下楼梯,追了出去。
外头寒风呼啸,她身上只着内搭的敞领毛衣,但已没空顾忌太多,迎着风雪,一路小跑穿过前院,到了大门口。
果真,等了不到片刻,孟祁然骑着摩托车从车库里出来了。
陈清雾想也不想,两步冲到路中,伸臂一拦。
孟祁然一阵急刹。
这时候,屋里的人也已经跟了过来。
祁琳神色张皇地看着孟祁然和陈清雾。
陈清雾上前一步,一把掌住摩托车把手,抬头看向骑坐在车上的人。
他明显已被情绪冲昏头脑,头盔都忘了戴。
“祁然,你冷静一点。”
孟祁然手按在油门把手上,冷眼看着她。
“我知道你一定很难接受。我并不是有意要瞒着你。如果你觉得很受伤,我很抱歉。你想跟我对质,或者把我骂一顿,怎样都可以的,但是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你在意吗?”孟祁然嗤笑一声。
陈清雾闭了闭眼,“那我想问,你在意吗?如果你觉得,万一你出事,我背负负罪感生活一辈子也没关系,那么可以,你去吧。”
陈清雾松开手,退到了路边,给他让出了前行的路。
孟祁然一时定住。
此时,愤怒、痛苦、懊恼、无能为力……各种情绪混杂,恍如岩浆沸腾,让他难以承受,又无从发泄。
最终,他一拳砸向油箱盖,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熄灭引擎,从车上跨了下来,紧跟着拉紧了大衣的领子,闷头往外走去。
祁琳赶紧往前一步,“祁然……”
陈清雾望向她,“阿姨,您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祁琳顿住脚步,望着孟祁然的背影,担忧地呆了片刻。
须臾,她忽然意识到,眼下,还有另一桩麻烦,山雨欲来。
孟祁然不会无缘无故与兄长起这么大的争执,除非……
这时候,陈遂良开口了,“弗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孟弗渊抬眼,看向前方不远处的陈清雾。
祁琳也急忙转头看过去,“清雾……”她摇了摇头,那神情恍似在恳求:别说出来,别说出来。
陈清雾自然是看见了祁琳的表情。
她将目光越过祁琳,投向孟弗渊。
这一刻,孟弗渊骤然心脏高悬。
好似又将命脉交到了她的手中,由她主宰生死。
即便已经心意相通,可真要直面所有的压力,绝非一件易事。
如果她此时临时退缩,他不会怪她。
然而,然而陈清雾几乎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径直朝着他迈开脚步。
他这一生,从未被人如此坚定地选择过。
孟弗渊眼底一热,朝陈清雾伸出手。
几步的路,他看着她走过来,竟有一种重履过去六年时光的错觉。
到了跟前,陈清雾递过自己的手。
孟弗渊紧紧一把攥住。
外面风雪不止,她出来追人,却连一件外套都没有穿,手指那样冰冷,要是再发烧了又该怎么办。
孟弗渊想也没想,伸手,将她肩膀一搂,使她半靠进自己怀中。
虽然他也只穿着毛衣,但多少想渡给她些许温暖。
他抬眼,望向对面神情惊骇的四位家长,平声说:“我跟清雾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