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白父拽住骡子,停在村口处,很有经验地等待小孩子们问话。
白秀才望眼在远处荒地薅干草的小孩子们,那些孩童薅了草攒一堆,再由大一点的男童女童捆好,背回来放在各家柴垛旁边留着烧火用。他们还知道要均匀摆放,甭管谁家也不会多不会少,看起来都差不了多少。
眼前,一名七八岁的小男孩手持敲锣棒,从树上利索跳下正喝问道:“同命相连。”
白秀才有些不解,刚要上前解释想进村寻人,白父用手拦住笑着回答:“保佑赚钱。”
白义海这才明白,原来二道河村的进村口令是,同命相连,保佑赚钱,要是对不上进不了村。
可这是谁编的口令?太过直白。还不如会当车载金钱去,买取春归亦足豪,他忍不住笑了下。
果然,小男孩让开身体放行了。
随后,白父才和儿子解释说:
“不像其他村落,人家这村不让乱进乱蹿,因为家家都没有什么人,还都有各自要忙乎的一摊。你可别小瞧这口令,看到刚才那娃娃手里的敲锣棒没?对不上的话,眨眼功夫就给敲下去,到时咣咣的声叫出来村民,咱没干啥也会被围观。多亏上次和许家小子闲谈,特意问了口令。”
进二道河村,有名的费劲。
白秀才忽然觉得浪费一日光阴没有温书,这光阴也算浪费得有意义,因为这里有点意思。
等到进村后,他更是觉得二道河村和其他村落完全不一样。
那是有点意思吗?那是很有意思。
只看,眼下许家院里支起油布棚子,棚子外面还挂着一张白纸,白纸上画着一个小人,小人身上打×。
白义海猜测,这是闲杂人等不准随便进去的意思。
有事只能在外面喊话。
想必从他家后来买的那些石锅,正在棚子里用着。
白义海猜得没错。
许家住房这里,眼下只加工鱼肉松。
并且还要将鱼杀好、洗干净后,才能送到许家院里。
因为许家没有井,杀鱼洗鱼的那拨老太太被留在村井旁边搭棚子干活。许家这里只留深加工的妇人。
可是只深加工,许家屋里厢房也转不开,没有那么多灶,只能在院里搭棚子用明火,上面架锅。
而为多保留两年鱼松做法的配方,许家这里深加工的妇人,都是村里比较老实不多言的,甚至可以笨,却不可以乱说话。这是许老太当初筛选名单的要求。
这就显得院子屋子除了炒制和烧火声,愣是没有什么说话声。
并且为配方不泄露,许老太带着于芹娘和三儿子、四儿子都在这里。
她们娘几个会在屋里先将鱼肉腌制,这一步就已经调制好咸味,也去除了腥味。
接着蒸,蒸完用干净纱布包好鱼肉揉松散,然后再带到棚子里一锅锅烘炒,炒得稍稍变一点点色,才会交接给村里妇人们,让雇来的妇人们继续翻炒三个小时左右。
这三个小时具体时间该怎么把握,按理家里这处也应该有个刻漏表。
无奈做一个齿轮几个铁质螺丝就要五两银,五两银那可是一个房子钱,就做那一个还是留给许田芯他们制作香皂用,再不舍得给家里也安个水时钟。
好在不提于芹娘,连许老四都练出了眼力,能看出来什么样叫炒制完成,这样就不用许老太和得力干将于芹娘把着死身子,只留许有银在家监工就行。
因为村里还有鱼敲面那一摊在等着她们。
这般许老太和于芹娘能利用村里妇人们炒制的三小时时间,赶到村里接着去煎制面饼。
这不嘛,此时许老太正在棚子里炒制,她必须炒变色才能交接,正忙着根本不知道家里来人。
要不是许老四那面先忙好,他也不知白家来人。
许老四正挑着攒满一桶的鱼骨头打算去磨碎,这玩意儿喂牲口特别好。
他听三哥回来提过一嘴,说是那些霍家军的喂马兵将告诉的,好饲料要玉米或是米糠麸皮豆饼青草盐,再加点骨粉是特别好的。
所以每次蒸完鱼,家里剩下的鱼骨也都有留着。
许有银看到白叔身后穿青衫戴方巾的年轻男子,当即就反应过来,这不是白家那位鼎鼎有名的小儿子也登门了嘛。
许有银急忙招呼道:“娘,白叔还有秀才公来啦。”
许有银要是不喊娘,差些给白家父子吓一跳,他们就要喊人了。
这是谁呀?不知道的以为跑进院偷东西的。
许有银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戴着头套,急忙摘下来,一头一脸的汗,笑着解释道:
“给贵人做吃进嘴的贵物,俺娘说不能往锅里掉头发,最好我们也别对锅打喷嚏,特意扯了不少布做这头套让干活时戴上。叔,你坐,那啥,秀才公你也坐。”
许有银放下挑着的一桶鱼骨头,赶紧进屋找杯倒水。
白家父子听完理由,难得脑中闪过同一个想法。
难怪许家能在外面接到买卖,这般做事仔细的人家,拜托做个什么都放心。而且从这件小事中,也高看许家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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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高看,通常不是非要做件多么令人敬佩的事情,它发生在点点滴滴间。
一个农家做饭食往外卖,说句不好听的,衣裳都没有几件,却特意扯布做头套就为头发别掉进锅里,白秀才认为,就值得他对许家多一份尊重。外面的酒楼又有几家能做到的?
所以当许老太摘下头套也从加工棚子里走出来时,白义海笑着站起身,拱手行的是晚辈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