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城到府城,路程需要用时六天。
起早天蒙蒙亮城门开就从县城出发,当晚行至后半夜,人和骡牛双双承受不住,许老太一行人不得不在有溪水的地方安营扎寨。
所谓安营扎寨,无非就是用从村里带来的油布,简单支起两个简易挡风棚子。
二道河村一百多户人家,只能凑齐六辆牲口车。
这六辆骡牛车,刘老柱家就占两辆,刘靖栋的牛车送了回来。没有拉脚车,他最近住在书院不再回村。
还有于加棍的牛车也被村里征用,前前后后加一起要借用月余时间,郝银花家不能出门拉活。
六辆车一路上的嚼用是钱,更不能白白用这几家人的车,回头到村里,要连同借用费算到成本里。
所以许老太这行人连行李也不能带,一切从简,只带六块为防止下雨扇货的油布,以及平铺在车板上的草席子。而支棚子的长木棍就是他们的武器,想着又能支棚子又能打人才带来几根长棍,再没有其他。
厚实棉衣都没带一件,要尽量让牲口车空出最大地方多拉货挣差价。
当两个简易帐篷支起来,棚子高度只够许田芯和许老太不太费劲进去,其他高大的小伙子们,比如许三叔,要矮着身子猫腰才能进去。
搭两个帐篷,一大一小,用刘老柱的话,小的那个是为照顾许老太和许田芯两名女眷,不用听他们呼噜声。
但许老太很怀疑他们是不会搭更大的帐篷。
就这一大一小,还是她孙女指挥怎么用木棍和油布石头块才搭成。
此时,许田芯将车板上的草席卸下来,平铺在小帐篷里的草地上。
帐篷能遮挡蚊虫和秋天的冷风,要不然今日本就风大,后半夜的冷风会吹得人更是没法打盹。
因没有被子和棉衣,搭帐篷用不了六块油布,许田芯又去取了一块,打算用不透雨的油布当作棉被盖在身上。
在许田芯布置棚子时,许老太正用从刘老大家借来的小泥锅去溪边打水。
许老太借着火把光,尽量用长木勺舀小溪中间相对不太浑浊的水装进锅里。
说起锅,其实出门时,自家也带了一口小泥锅。
本是为熬牛乳药包泡套用,想着自家带小锅灶孙女做牛奶皂也方便。为此,二儿子还将家里一个火盆改装一番,让小泥锅能坐在上面,下面直接烧柴就成,用起来非常顺手。
但这一套家伙什给了满桌子。
许老太惦记着,满桌子去外县卖套连个认识人都没有,住大通铺借锅灶根本不行,就把这一套家伙什,用麻绳穿好叮叮当当跨在满桌子脖子上让带走。
眼下用的是刘老大家的泥锅,看起来好些年不用已经很破旧。回头从府城批货回来,总是要路过县城取走买的油,到时再将锅勺还给刘老大家。
许老太边舀水,边看眼大伙在干啥。
刘老柱正带着村里四个小伙子忙卸车,卸完车板将六头骡牛也领到溪水处,让骡牛饮水。
并且一脸疲惫还不忘浸湿随身带的汗巾子,不着急给自己擦擦满脸灰尘,倒是先给骡牛擦擦身子。
许老太来到这里一个月之久,已经理解这里的人把牲口看的比人重要,好些男人家甚至没给爹娘洗过脚,却伺候田地和大牲口像伺候祖宗似的。
她提醒句:“离我远点儿,去下游”,她舀得是人喝的水。
提醒完又扭身看眼其他人。
剩下几人是四散到各处,或捡或薅一些干草干树枝子,用于一会儿烧火用。
这几人中,属她家老三走得最远。
茫茫大草甸子,放眼望去附近连个窝棚都没有,更不用提村落了。
又是后半夜今日刮风天上没月亮,许老太影影绰绰能看到老三的火把光,看到越走越远不放心喊道:“够烧水用的柴火就行,痛快回来!”谁知道深一脚浅一脚出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