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嘶——”的一声,竹帘被人从一旁撩起,一只雪白的手从里伸了出来,还未叫万福看清,就有两张雪片从帘后飘飘摇摇地落到他脚边。
万福捡起来一看,竟是万全写的三千两欠契,被撕成两半。
他心中一喜,忙又将那欠契撕得更碎,再把碎纸揣进袖中,又央求道:“小姐,那全儿……”
帘后的人影捧起茶,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才道:“万老爷,我刚刚说,你说得好,便将欠契撕了。但我没说过,你说得好,就放人。”
万福脸色一变:“既没有欠债,快活楼焉有不放人的道理?就算是赌坊规矩,欠债已清,莫非还要一直扣着人不成?”
帘后人轻笑道:“万老爷不必生气,不提别的,你真的觉得,令郎现在归家,是件好事么?”
“什么意思?”
“万老爷似乎忘了,三千两的欠契作废,可令郎实实在在挪用了柯大爷私产之事不是假的。以万老爷之家资,要凑够两千两好像有些困难。偷窃主子财物的奴才,一旦被发现,打死也是轻的。又或者,”她笑道:“万老爷与柯大爷主仆情深,万老爷笃定就算柯大爷发现自己银子没了,也不会怪责令郎,放令郎一条生路?”
万福手心登时冒出一层细汗。
柯承兴会放万全一条生路吗?
不会的,或许从前会。但如今秦氏管家,柯承兴手头紧得很,这两千两银子好容易瞒着秦氏藏下来,要是被柯承兴发现,别说是万全,就算是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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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后人又道:“或许万老爷想,不如将今日与我见面一事对柯大爷和盘托出,或许柯大爷会体谅你的苦衷,与你一致对外,反将令郎的错处轻轻揭过。”
万福心中一跳,他的确是这样想过。对方既是冲着柯家而来,对万全设局,将此事告诉柯承兴,或许柯承兴会放他们一线生机。
他看向帘后的人影,心中不免有些骇然,这人……怎会如此度量他心?
对方轻轻一笑:“万老爷真是忠心,或许正因如此,柯大爷才对你如此看重。不过,陆氏死后,柯大爷还能留你在身边,正是因为你从不多问陆氏有关,口风也严,哪怕对着你的妻儿都不曾吐露一言半句。”
“今日万老爷将此事告诉我,或许柯大爷会想,你将此事告诉我,难不成就没有告诉过别人?也许令正、令郎也都听过此事。”
“就算真没有也没关系,只要让柯大爷如此觉得,就可以了。”
她道:“柯家往日伺候陆氏的那些丫鬟,万老爷不是已经亲眼见到其下场了么?”
一席话说得万福骨寒毛竖、惊魂魄散。
要是让柯承兴怀疑万全也知道了此事,无论如何,万全都逃不过一死了。
这人一开始,就对他势在必得。
万福委顿在地。
凡所作为,必为利益图谋。对方对柯家事了如指掌,又步步紧逼,分明是要用他来对付整个柯家。说起来,柯家自打攀上太师府开始,瓷窑生意蒸蒸日上,眼红的同行不在少数。或许是得罪了什么人也说不定。
对方想用陆氏之死来对付柯家,他一个做奴才的只能任人摆布。甚至今日这竹帘后的女人,也许只是个喽啰,背后真正的主子,甚至都未露面。
万福面如死灰,失神地问:“小姐想要做什么?”
“我想请万老爷为我做事。”
“万老爷若答应,我便让人好好照顾令郎,直到此事彻底平息。”
“若不答应也无妨,我会在今夜将令郎送回,同时告知柯府令郎挪用私产赌钱一事,顺带当着令郎的面提一提陆氏。”
万福猛地抬头。
帘后人声音不疾不徐:“万老爷放心,我不会伤害令郎,也不会对你咄咄相逼。万老爷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写信送到快活楼。”
她起身,影子在青色竹帘后勾勒出一抹朦胧暗迹。
“但我这人耐心不足,等不了太久。”
“所以,”她淡淡开口,“明日酉时前,给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