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小冬从宫里回来,没回自己住处,先到老磨房胡同交差。
除了那一罐虫子,还有就是老胡带给他的消息。
何苒让小梨把厨房新做的点心给他带回去吃,看着元小冬欢欢喜喜的走了,何苒心情也很好。
宫里自力更生,蔬菜免被虫咬,金归蛊吃饱肚子,都是好事。
还有沉寂多年的人,没忘初心。
三天后,昭王写了一篇文章,让春旺送来给她过目。
昭王一直都在认真练字,当年他刚被找回来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现在他已经能写一笔漂亮的字了。
何苒认真看了昭王写的文章,文章和他的字一样,都很精致。
遣词造句极其华美,引章据典,却难掩幼稚苍白。
何苒知道,昭王能让春旺把这篇文章送过来,这一定是他自认写得很好的。
何苒微笑,对春旺说道:“昭王进步了,小梨,把我新得的那方澄泥砚拿来,送给昭王。”
昭王收到春旺带回的澄泥砚很高兴,他虽然尚未登基,但亦有很多人想方设法给他留下印象,他经常会收到礼物,其中也有名贵的砚台,可是那些砚台和其他礼物一样,都被他束之高阁了。
他用的还是当年在晋阳时,何苒送给他的那一方。
在来京城的路上,那方砚台磕掉一个角,已经残损,但他仍然在用。
昭王开心地说道:“姐姐猜到我的砚台旧了,所以就送给我一方新的,我一定要用这方砚台写更好的字,更好的文章,写给姐姐看,姐姐一定会高兴的。”
春旺笑着附和:“是啊,大当家称赞王爷的字写得好,文章写得好,有了这方砚台,王爷一定能写出更好的字,更好的文章。”
“春旺,我也送给姐姐一件礼物,好不好?”昭王说道。
春旺:“好啊,王爷可有选好礼物?”
昭王想了想,从他收到的礼物中挑选了一盒线香。
“这香一定很名贵,天底下也只有姐姐才配得上名贵的香料。”
春旺把那匣线香送到老磨房胡同,何苒不在,小八接待了他。
晚上,何苒回来便看到了春旺送来的线香。
小八忙对何苒说:“说谎就会扇扇子,一天扇了好几回。大当家,小八就不说谎。”
何苒摸摸它头顶的呆毛:“对,小八最乖了。”
小八立刻兴奋起来,拍着翅膀飞了出去,飞到后院,看到冬瓜正在啃鸡腿,小八大喊:“抓坏人啊,冬瓜要杀我,抓坏人啊,冬瓜要杀我!”
然后飞到前院,找到何苒,便是一通输出。
小八最乖,小八不说谎,如果小八说谎了,那一定是冬瓜的错。
几天后,昭王又让春旺来给何苒送东西,这次送来的是太医院新制的丸药,最适合女子服用。
从这一次开始,每隔几天,昭王就会让春旺来老磨房胡同送东西。
有时是一刀纸,有时是宫里新制的点心,有时是几朵刚采的花,有时是他新写的一首诗。
总之,若是接连几日春旺没来送东西,就连门子都会担忧,是不是昭王生病了,是不是春旺小哥受伤了。
日子如流水般度过,转眼便到了冯赞凯旋归京的大喜日子。
冯赞上一次进京,还是十几年前的事。
那时他只是一名刚刚召安的土匪,虽然打了胜仗,可是在众人心中,他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土匪,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泥腿子。
他和他的兄弟们,穿着五花八门的衣裳,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骑着瘦马,走过京城的街道。
百姓们指指点点,官员们鄙夷不屑,内侍们说话时拉长尾音,却连正眼都不看他们,好像多看一眼就会沾上脏东西一样。
他走上金銮殿,金銮殿那么大,皇帝坐得那么高,晋见的路那么长。
他跪下的时候,甚至听到有人在偷笑。
那一刻,他忽然松了口气。
原来那些人不但轻视他,也同样轻视皇帝。
就像他每一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时一样,他忽然有了信心。
于是当皇帝提出让郡主下嫁于他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位郡主的年纪能当他的母亲,那位郡主已经做了祖母。
但是他至今也没有后悔,那位郡主,那场居高临下的婚姻,是他当时能够抓住的唯一稻草。
他成了京城的笑柄,哪怕后来他领了兵权,率领大军去讨伐晋王,他仍然是笑柄。
此时此刻,冯赞伫立在京城城外,他的身后是千军万马,而在他面前的,是无数出城迎接的官员和百姓。
京城几大酒楼的东家亲自前来,捧上他们最好的美酒。
冯赞哈哈大笑,接过美酒一饮而尽。
有书生高声念诵《冯大将军赋》,那是京城学子们为他书写的诗篇。
人群里有孩童大声说道:“我知道他,他就是连环画上的冯大将军!”
冯赞眼底涌起一片温热,他已经是冯大将军了,不再是那个被人耻笑的土匪了。
队伍里传来低泣声,不用去看,冯赞也知道这是当年跟着他一起被召安的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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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他们终于可以昂首挺胸走进京城了。
“众将士,随本将军进城,叩见大当家!”
随着冯赞的归来,预示着新帝大本宫的彻底瓦解。
齐王经营多年的鲁地,如今已经插满苒军大旗。
当年新帝进京勤王,只带了兵马,并没有带走家眷。
后来迁都,新帝的家眷才离开青州,那时虽然带走了很多珍宝,但却不是全部。
那个时候,齐王府的人以为到了金陵之后,他们还能派人回来搬东西。
就连新帝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他们全都没有想到,这一去,便回不来了。
冯赞不是空手进京的,他带回了十车金银珠宝,这些都是从鲁地缴获的,大多来自齐王府。
金陵有苒军的探子,京城当然也会有来自金陵的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