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边走边道:“我先送您回去,祁云寨遇袭,东西两寨的人都会去堰窟增防,人多混杂,吴啸那厮若是再使什么诡计,防不胜防。”
她这么一说,秦筝也歇了自己回去的心思。
这种时候她帮不上忙,不添乱就是最好的配合。
一出林昭所住的院落,外边果然到处都能见到拿着家伙狂奔去堰窟的汉子。
喜鹊心里着急,带着秦筝走得也快。
快到前方一个岔路口时,却见一众人浩浩荡荡朝这边走来,为首的汉子生得人高马大,四方脸,壮实得像座小山。
秦筝瞧着他们面生。
喜鹊却是一脸惊惶,“遭了!”
秦筝大概猜到了什么,问:“是西寨的人?”
喜鹊点头:“那大块头就是吴啸。”
秦筝暗道一声冤家路窄,这姓吴的前不久才派人来刺杀过太子,这会儿东寨的人都去堰窟了,他若是发难还真不知如何应对。
喜鹊想带着秦筝避开已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秦筝一路上刻意低着头走的,可眼看就要从那群西寨人边上走过了时,吴啸却突然叫住了她们:“站住。”
喜鹊生怕吴啸对秦筝不利,不动声色把她护在了身后,看着吴啸道:“有人攻打祁云寨,全寨的人都往堰窟去了,吴头领还在这里作甚?”
吴啸压根不把她一个小丫鬟放在眼里,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身后的秦筝:“身后是谁?”
喜鹊站直身体把秦筝挡得更严实:“是寨主的贵客,吴头领放尊重些。”
林尧的客人,可不就只有那对姓程的夫妇么。
她这么一说,吴啸瞬间就猜到了秦筝的身份,他先前听手底下的人说那是个不可多见的美人,还当是他们夸大其词,现在自己亲眼瞧见了,才知所言非虚。
那小娘子虽然低着头,可娉娉婷婷站在路边,就是一道风景,光是露出的那截雪腻脖颈就已足够看得他心猿意马。
吴啸对着秦筝道:“原是程夫人,先前多有误会,还望程夫人……海涵。”
他说着学那些个文人的样子作揖行礼,目光却是直勾勾地看着秦筝那边的。
喜鹊看他学得不伦不类的作揖礼就觉着恶心,冷声道:“吴头领快些去堰窟吧,晚了二当家那边可不好交代!”
言罢拉着秦筝就快步离开,去被吴啸挡住了路。
他跟个地痞流氓似的,调笑道:“我给程夫人见了礼,夫人看样子也是懂礼的人,怎不给我回个礼?”
“吴啸你适可而止!”喜鹊大声训斥他。
他非但充耳不闻,还直接一巴掌重重拨开了喜鹊,喜鹊被他推得一个趔趄,还想再护在秦筝跟前,却被一群小喽啰缠住。
秦筝看着吴啸走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手捏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暗道林昭交给她的防身术,这么快就要用上了吗?
不过对方生得人高马大,又会武,自己得手的几率只怕不大。
秦筝正非快地在脑子里思索脱身之法,被几个西寨汉子拽住手臂的喜鹊却突然惊喜万分喊了声:“程公子!”
秦筝一抬头,就见太子从前方小径负剑而来,墨色的袍角被风吹得高高扬起,长剑雪亮泛着寒光,那一段路因为树荫遮蔽不见日光,仿佛是他走过的地方,光影都褪去了。
他在阴影中,秦筝看到他却眼底盈满了亮光:“相公!”
吴啸在秦筝抬头的瞬间,只觉眼前天地都失色了,唯一还有色彩的便是她那张笑面如靥的脸孔。
这世间,竟有这样的美人?
但隐隐约约的,他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似在那里见过。
吴啸盯着秦筝那张脸细看,却死活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秦筝被他盯得汗毛直立,太子一来,她也不缩着脖子装鹌鹑了,直接绕过吴啸就跑向了他,活像只在外面受了委屈后见着鸡妈妈的小鸡仔。
太子俊颜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执剑的那只手却提剑护在了秦筝跟前,淡漠的目光落在吴啸身上,明明称不上锋芒毕露,吴啸却觉着那双眼里藏着尖刀似的冷和锐。
他听见对方问:“何故为难我夫人?”
吴啸舌尖抵了抵唇角,轻浮回答:“这位原来就是程公子,失敬失敬,吴某可从未为难尊夫人,不过是路上碰见尊夫人,打了个招呼罢了。”
秦筝听着这厮臭不要脸的话没吱声,可看着太子的那从眉毛到眼睛都在用力展现自己委屈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仿佛在说“你看他当着你的面都还敢调戏我,快揍他”。
太子同秦筝视线相接,突然说了句:“来而不往非礼也,夫人且回他便是。”
秦筝刚想说自己跟这败类没什么好说的,思绪一转,意识到太子这是在给自己撑腰,让她自己怼回去解气。
秦筝唇角不由得一翘:“我同这位壮士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倒是愿意问候一声这位壮士母亲。”
吴啸不是要跟她打招呼么,招呼他老母!
喜鹊刚从几个小喽啰手上挣脱,听见秦筝的话不由得“扑哧”笑出了声。
就连太子嘴角都不太明显地抽动了一下。
吴啸自个儿是没听懂秦筝那话什么意思,他手底下为数不多听懂的几个人,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辛苦。
随后太子手上剑光一扫,众人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吴啸发顶就这么生生被他销掉了一块,露出光秃秃的头皮。
太子声线寒凉:“再有下次,就不是割发赔罪了。”
秦筝看着吴啸那被太子一剑削出来的地中海发型,心情大好,她算是听出太子的言外之意了:再有下次,直接削你脑袋。
吴啸看着自己落在地上的那撮头发,脸色难看至极,可他连对方出剑的动作都没看清,更别说躲避,显然对方的武功深不可测。
他一个半路进山寨的能成为二当家义子,最大的优势就是他能一向忍,此时当着所有西寨弟兄的面,受了这样的侮辱,既知自己不是对手,便也生生忍了下来。
太子带着秦筝走远后,那瘦猴看着他可怖的脸色,为了帮他在西寨众弟兄跟前有个台阶下,义愤填膺道:“大哥莫气,若不是你重伤在身,哪轮得到那小白脸猖狂……”
吴啸咬着后槽牙五官狰狞:“老子非杀了那姓程的不可!”
瘦猴赶紧附和:“对,杀了那小白脸,睡他女人,那女人方才还敢骂大哥你,大哥到时候可得好好教训那娘们!”
吴啸没听懂秦筝那话,问:“她骂老子什么?”
瘦猴吞了吞口水道:“她说……问候您老母。”
吴啸额角青筋凸起,一巴掌就甩到了瘦猴脸上,“臭婊子,等老子杀了那小白脸,非得叫兄弟们玩死她!”
……
秦筝跟着太子走出一段路后,才想起来问他:“相公你怎会路过那里?”
太子答道:“寨子遇袭,打算去看看。”
秦筝心道难怪他还拿着剑。
走了一段路后,秦筝发现不是回她们小院的路,反而是往寨外去的,不由得问:“我们现在去堰窟?”
“嗯。”
“我也去?”
太子听出她的话外之意,垂眸看了她一眼:“东寨提得动刀的人都前往堰窟了,你回去也不安全。”
秦筝一听也是,方才碰上吴啸一行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她就算躲回小院里,西寨的人若是冲进来,她也没法自保,还是跟在太子身边最安全。
堰窟此刻已挤满了东西两寨的人,下方江域处停靠了十来艘小船,估摸着此番突袭的水匪有百来人,林尧和修栈桥的十几个东寨汉子在下边势单力薄。
吊篮数量有限,没法一次性放下太多人,而且一旦吊篮下降到水匪弓箭射程范围内后,躲在暗处的水匪就会朝着吊篮放箭,不少下去支援的山寨弟兄都被射死在吊篮上。
西寨的人已经打起了退堂鼓:“水匪来势汹汹,那几个弓箭手咱们在山上做不掉,吊篮一放下去就是个活靶子,下去就是送死!”
一个东寨汉子吼道:“在山下的可不止大当家,你们二当家的宝贝女儿也在下边呢!”
前来支援的西寨人原本只是做做样子,此刻听到何云菁也在山下,很快就有人把消息送回了西寨。
秦筝没看见林昭,喜鹊问了一圈,得知林昭一早就下去帮林尧了,再看站在堰窟口这群畏畏缩缩不敢下去的人,快急哭了:“水匪那么多人,寨主和大小姐她们怎么应付得过来。”
她抹了一把眼,自己走向一个吊篮,对着负责放绳索的东寨汉子道:“送我下去,我去帮大小姐。”
放绳索的东寨汉子有些为难,但也正是喜鹊这番举动,让不少还在犹豫的东寨汉子都进了箩筐,高声喝道:“咱们去帮寨主!”
秦筝脑子转得飞快,吊篮是藤编筐,没法阻挡箭镞,可那藤编筐一次性能容纳两人,空间还是足够的,在藤编筐内部做些防护措施后肯定还能容纳一人。
她问这边领头的东寨汉子:“有防护盾吗?”
若是有盾牌垫在吊篮底下,就能阻挡大部分箭镞。
汉子摇头:“寨子里没备。”
他们大多都是些庄稼汉,山寨里武器都配备不齐,又哪里会有盾牌那些东西。
这下秦筝也想不到别的法子了。
负责放绳的汉子们正要放吊篮下去时,到这里后就一直在岩壁边上观察下方战况的太子突然出声:“先放个空篮下去。”
领头的汉子不明所以,但太子的语气下意识让他信服,便按太子的话腾出了一个空吊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