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四节通修课,午休时间很长,下午的课三点才开始。
舒昀午饭和范诗诗吃双人份的麻辣香锅,吃完之后嗓子像被油糊了一层,说话的声音都冒着辣气。
诗诗是四川人,嗜辣成性,舒昀吃东西口味不重,但她是唯一一个可以陪着诗诗吃变态辣锅底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外省朋友。
舒昀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从小口味清淡,她之所以学着吃辣,是因为读初中的时候,她的妈妈叶甄找了个来自四川的男朋友。
那个叔叔姓卢,是容州大学的授课老师,为人温文尔雅,口味却和温和的性格截然相反。
卢叔叔早年丧妻,有个刚成年的儿子。他和叶甄交往期间,经常关照叶甄的花店,还会辅导舒昀功课,给她讲一些高深又有趣的学术故事。舒昀很喜欢卢叔叔,不忍心他每次来家里吃饭都迁就她们母女俩,吃一些索然无味的东西,所以特意培养了自己吃辣的本事。
后来,她的扛辣级别从微辣升级为变态辣,卢叔叔却突然消失了。
他消失的原因是个秘密,一个舒昀完全可以猜测出来的秘密。
范诗诗给舒昀递了颗薄荷糖:
“我滴昀,为什么你这么能吃辣,性格还那么稳重?我感觉自己无时无刻不在躁动。”
舒昀笑着拍拍她的手:“能不能吃辣和性格没有关系的。”
在四川湖南,人人爱吃辣,有性格泼辣的,自然也有安静稳重的。同样,在他们容州,家厨饭店看不到几滴辣油,性格暴躁疯魔的却也不少。
午饭时间,全校人流量最大的中苑食堂内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宋瑜第一万次吐槽宁大食堂重油重盐荼毒学生身体健康。她坐在陈炽对面,拿筷子搅拨搅拨清汤面,把为数不多的几朵油花刮出去。
她提起昨天鄢南问她要舒昀微信的事儿,听陈炽说是帮乔岳要的,她整个人顿时从头到脚都舒爽了。
喝一口清汤寡水,宋瑜忽然抬眼:
“你知不知道鄢南加了舒昀的微信没?”
陈炽眨了眨眼,嘴半张,喉咙口的饭菜吞咽困难:
“他......好像没有。”
昨晚鄢南把微信名片分享给他俩之后,大约十点多,陈炽和乔岳发送好友申请,直到凌晨对方都没回应。
乔岳坐不住了,问鄢南舒昀有没有通过他,鄢南淡漠地回复——我没加。
真他娘,怪装逼的。
男友局促的神情落在宋瑜眼底,她还来不及高兴鄢南没有加舒昀,语气倏地硬起来:
“鄢南没加,那你加了吗?”
几秒钟的无言,宋瑜夺过陈炽放在餐桌上的手机。
陈炽眼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不悦,然而宋瑜并没有看他,她熟练地解锁屏幕,点开微信,轻而易举在聊天界面偏上的位置找到了舒昀浅褐色的头像。
她的头像是一张复古胶片滤镜的照片,照片中背对着镜头看夕阳的女孩是她自己。那时舒昀才高二,留着学校要求的短发,天鹅颈,直角肩,过分美丽的背影让这张照片看起来像张网图。
后来宋瑜但凡见到类似色系类似造型的头像,只要是女生,一律归入心机绿茶婊范畴。
她低头焦躁地点开聊天框,脸色更加铁青。
就在午饭前,陈炽和舒昀还聊过天。
舒昀让他推荐中苑和西苑食堂的饭菜。
人家只发了一句话,他眼巴巴地回了篇小作文过去,从强推、中推到避雷,恨不得把他这一年吃过的所有窗口点评一遍。他发那段话的时间是10点45分,上课时间摸鱼码这么长一篇小作文,可真够行的。
宋瑜炸了,对面的男生则僵着脸默默受着,他觉得自己没做错啥。
陈炽不得不怀疑宋瑜喝的不是清汤,是辣油。
去年年底刚开始追她的时候,陈炽听人说过,宋瑜脾气不太好。
当时他觉得人家姑娘这叫真性情。
现在,他真有点hold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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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午觉结束,舒昀又是全宿舍第一个醒的。
午后慵懒,她难得赖一会儿床,趴在枕头上刷手机。
她们宿舍楼靠外,阳台隔着一片绿化带,正对宽阔的校园主干道。将近下午两点,校道上熙熙攘攘十分吵闹。舒昀撑起身子扫视宿舍一圈......她的舍友们可真是标准的猪猪女孩呢!
手机铃声陡然响起,舒昀飞快爬下床,躲到阳台接听电话。
九月中下旬,暄气初消,梧桐树叶微微泛黄,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茉莉花香。
母亲的声音柔软得像早晨的轻雾,问她在大学里开不开心,功课难不难,舒昀一一回复,而后叶甄问了她一个不太对劲的问题。
“昀昀,你和宋瑜......相处得好吗?”
舒昀微怔住,敏锐地捕捉到母亲极力隐藏的不安。
“挺好的,怎么了?”
“哦。那......你认识宋瑜的男朋友吗?”
叶甄自觉说话怪异,连忙解释,
“妈妈就随便问问,你不说也没关系。”
舒昀的心脏蓦然揪紧了,她何等聪明,几乎立刻意识到母亲话中有话。
家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舒昀的嗓音干涩起来:
“妈,许美琳是不是又带人去店里闹了?”
话筒另一端良久的沉寂。
“傻孩子,你胡说什么呢......”
“妈,你别瞒着我。”
舒昀握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她肯定来店里闹事了,说什么?说我勾引宋瑜的男朋友?”
叶甄:“......”
最近的一次,去年年底,许美琳带着她的老姐妹闯进叶甄的花店,砸碎一地鲜花和玻璃制品,破口大骂叶甄不要脸勾引她老公。
那时候舒昀正在备战高考,舒鹏主动约前妻出来吃饭,探讨女儿考前冲刺的问题。普普通通的一顿饭,不知道怎么被许美琳发现了,她在老公面前装得柔顺可人,转脸就冲进叶甄的花店打砸辱骂,吓跑了客人不说,还弄得叶甄不得不关店歇业一周。
舒昀用脚指头都能想象出她丑恶的嘴脸,以及听过无数遍的恶言恶语。
“一家子没教养,小学文凭生个女儿也是白眼狼,天天吃我家的穿我家的还惦记我家家产,给你一口饭吃都是我大发慈悲......”
“母女两个不知道是卖花还是卖肉,大字不识几个,就凭长得像狐狸精不知道骗了多少男人,买你家花我都嫌脏,还想开花艺工作室?现在的老男人这么没脑子好骗钱吗,别到时候又被人一脚踹了,不如趁早关门滚蛋.....”
叶甄的文化水平成为烙印在身上的耻辱纹身,人人皆可指摘。
她小时候家庭条件差,初中没读完就辍学工作了。二十出头的时候,她在一家花店帮佣,认识了当时在读博士的舒鹏。
舒鹏为她的美貌倾倒,叶甄的美丽盛名在外,当时追她的男人很多,舒鹏不是家世条件最好的,但是叶甄对象牙塔中满肚子墨水的文人有着宗教般的崇拜,再加上舒鹏外形帅气,很快就获得了美人芳心。
叶甄怀孕之后,一直反对这门婚事的舒家长辈终于无奈点头,叶甄成功嫁入书香门第,婚后全职照顾家庭,闲暇时间就侍弄些花花草草,生活平淡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