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卉向卧室深处走的脚步僵了下。
瞿瑶:“还能有谁,叶舒城啊!”
盛卉彻底停下脚步,眼皮猛跳了跳,嘴唇微张,许久才吐出几字:
“不可能。”
瞿瑶冷笑了下,继续喋喋不休:“我拍了照了,现在发给你......前阵子我妈过生日的时候,我看他和他老妈一起出现在我家会客室,我就有点不爽,但他解释说只是来给我妈贺寿的,而且他妈妈看起来确实身体不好,需要孩子陪同外出,我可以理解......但是今天这个我实在理解不了,这家餐厅是著名的富豪相亲场所,我没看见他妈,或许来的是他爸?但是那群人身体都不错,不至于非要孩子陪着来聚会,而且你知道这个女的是谁吗......”
“是谁?”
瞿瑶听见盛卉的声音,有些生硬,很少见的语气。
盛卉看到瞿瑶发来的照片,已经知道是谁了。
但她仍明知故问。
年轻的女人挽着长辈的手臂,气质卓然,笑颜如花,画面边角拍到一个模糊高大的侧影,想必就是叶舒城。
“她名叫向筠,家庭条件特别好,爸爸是美国宾州华人商会的会长,叔叔在国内经营新能源电车公司,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是A大的学生,我记得叶舒城也是A大的?这未免太登对了些。”
确实很登对。
盛卉摸了摸脖子,缓声答:“可能是他父亲逼着他参加的。”
她音色透着几分干涩,瞿瑶听得一清二楚,忽地扯唇:
“大卉卉,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盛卉一愣,下意识摇头:“怎么可能。”
“难道你一点也不生气吗?”
盛卉平复着呼吸,能够清晰察觉到,自己心底里确实有些不舒服。
可她对闺蜜隐瞒了这点:“我以前和他说过,相亲是他的自由,我不会介意。”
瞿瑶闻言,脸皱成小丑橘:“真的假的?你一点也不介意?”
盛卉没什么底气地“嗯”了声。
瞿瑶大概能听出,盛卉自己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于是说:
“反正我的态度摆在这里,我觉得他这样的行为非常没品,不管你们名义上怎么界定关系,实际上,他至少也该是你的男朋友,就算你不想结婚,他一面维系着和你的关系,一面瞒着你跑去相亲,还和对方家长有说有笑的,说不定已经谈成了呢.......呕,气得我晚饭都想从上面出来了。”
盛卉含糊地回应了几句,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
通话结束后,她枯坐在主卧套间的小沙发上,陷入沉思。
她印象很清晰,曾经有段时间,对于叶舒城是否去相亲,是否和别的女人交往,她一直持有非常开放的态度,随便他。
但是现在,她需要剖析一下,为什么自己心里这么不舒服。
她依然相信叶舒城的人品,就他自己而言,绝不会主动要求相亲。她又想到叶舒城的父母,都是和蔼可亲的老人,对她好,对小杏更好......
转念一想,他父亲的大男子主义根深蒂固,眼看儿子马上三十了,却一直吊在一个不结婚的女人身边,所以他们选择另谋他家,给儿子重新安排相亲。这样考虑,或许也正常。
盛卉现在的思绪有点乱,忽略了和她交好如母女的顾夕,也忽略了叶家隔三差五送过来讨好她的礼物。
她的视线飘向前方的小茶几,边缘放着一盏手工玩具灯,是上个月幼儿园举办手工活动的时候,小杏和她爸爸一起做的。
那一瞬间,盛卉大概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不高兴。
她从沙发起身,走向起居区域,准备洗澡。
两米宽的kingsize大床上,被褥铺得整整齐齐,两个枕头贴着放,床单是孙阿姨今天新换的,柔顺干净,几乎看不到一丝褶皱。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套床上用品应该是叶舒城买的。
盛卉摇了摇头,甩掉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走进浴室之前,她还是没忍住,拿出手机,问叶舒城今晚是不是不回来。
收到盛卉消息的时候,叶舒城正在集团总部的办公室加班。
第三季度初始,各行各业都很忙碌,他们IT公司也不例外。
他大后天就要出国一趟,本来应该多留些时间陪盛卉和小杏,但是今天的日程紧凑得连半个小时都抽不出来,尤其傍晚,在老同学的介绍下和一家新能源车企的董事长见了面,讨论无人驾驶项目的合作机会,饭局持续时间比想象中长,这就导致后面的几场会议被推迟,时间更为紧张。
早在前几天,叶舒城就和盛卉说过,他今天估计要住公司。
即使搬进了梦想中的爱巢,他每隔一周总要住一两天的公司,忙起来实在没办法。
他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当时可能是口头说的,没存下记录。
之前有段时间,他无论去哪里、干什么都爱给盛卉汇报,而盛卉对他爱答不理的,时不时还嫌他烦,他怕哪天真的惹到她,渐渐就不发了。
难得她今天主动问起。
叶舒城回得很快:【是,今晚睡公司,明天没这么忙,估计傍晚就能回家】
盛卉:【哦】
那就明天再说。
盛卉回了一个字,抱起浴巾,快步走入浴室。
这天晚上,她难得失眠了一会儿。
室内沉静昏晦,不知过了多久,她从置物柜里取出薰衣草熏香石,摆放在床头柜上,助眠用。
大概凌晨过了才睡着。
翌日是周六,阴天。
翻涌的浓云掩盖住天光,下午不到五点,室外的光线就已经很暗淡了。
叶舒城到家的时候,小杏正躺在沙发上,抱着吸管杯边喝果汁边看电视,两条小短腿架得高高的,看起来舒坦得不行。
盛卉今天下午和她一起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宝宝游泳活动,好多人一起泡在池子里,小杏玩得很开心,盛卉也跟着她下水了。
那个泳池没有他们上一次包场的干净,盛卉在游泳馆里洗过澡,回来之后又冲了一遍,现在刚吹完头发,发尾没吹太干,一绺绺贴着背,隐隐还有水渍。
时隔一天见到爸爸,小杏非常高兴,飞奔过来和爸爸拥抱。
叶舒城抱着宝宝来到盛卉身边。
盛卉独自坐在客厅吧台,面前的高脚杯里倒了三分之一的液体,浅琥珀色,应该是兑了苏打水的酒。
小杏的屁股刚落到椅子上,就听见妈妈对她说:
“棒棒冰和冰冰棒该吃饭了,宝宝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吧?”
“啊!差点忘了!”
小杏立刻从高脚椅上跳下来,跑到小动物园那边,翻箱倒柜地给她的守宫们弄饭吃。
孙阿姨跟着过去了,吧台这边只剩叶舒城和盛卉。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叶舒城感觉,盛卉好像在刻意支开小杏。
他面前很快也出现一只透明的高脚杯。
盛卉打开一瓶没有标签的威士忌,熟练地为他倒上,加水调味。
叶舒城的手指才触上细长的杯脚,玻璃制品传来冰凉触感,他来不及用鼻子或嘴品尝酒香,就听见盛卉平静地问了他一句:
“叶舒城,你是不是很想结婚?”
男人睫毛一颤,棕色瞳孔微微放大,绝想不到她会主动问起这个问题。
叶舒城没有拿起高脚杯,手从桌上落下,沉吟许久。
室内寂静,周遭像被罩上了玻璃罩子,再抽成纯净真空。
男人音色低沉,回答得一如既往的委婉: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