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传来?陌生的触碰, 温柚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季予川的手。
“等一下。”她停下脚步。
刚才被打断了, 想和云深说的话还没说完。
虽然?她没做什么错事,但她不想在他心里留下任何一点不明不白的印象。
温柚转过身?。
温暖的顶灯照耀下,转角处空荡荡的,已然?不见男人的身?影。
他已经?走了。
温柚定在原地,脑子空白了一瞬,就?像这?条空洞的走廊。
室内有暖气?, 温暖的空气?流速很慢,温柚却?莫名感觉一阵凉风吹拂到了脸上。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云深来?这?里吃饭,想必是有公事。
他步履匆匆, 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也?根本不在意她在这?儿干什么,和什么人聚餐, 为什么身?边会有一个看?起来?挺亲近的年?轻男人。
温柚想说清楚的话,对?他而言,就?是无关紧要?,说与不说没有任何区别。
“怎么了?”季予川问道。
“没事。”温柚很快调整好了心情, “赶紧走吧。我真的要?回去加班。”
离开饭店,温柚坐上季家的车。
一路上, 她都闷声不响地望着窗外, 季予川时?不时?和她说些他在国外的见闻和趣事, 温柚反应淡淡的, 说不上敷衍, 但肯定不热情。
东港园区比较偏, 从市中心出发,开了四十多分钟才到温柚住的小区附近。
眼看?快到了, 季予川从航空座椅旁边的扶手箱里拿出一个奢侈品盒子,递给温柚。
不等温柚拒绝,他就?说道:“你不要?的话,我过两天再邮寄到你家。”
温柚也?不客气?:“我可能会挂到网上卖。”
季予川笑:“那就?当给你发红包了。”
温柚:“……”
车厢内安静了一会儿,季予川懒靠着椅背,兀自说道:“我之后应该就?留在国内,帮我爸打理这?边的公司。好几年?没回申城了,感觉很陌生,你有空得带我熟悉熟悉。”
“没问题。”温柚答应得很爽快,“只不过,我工作很忙,有空的时?间不多。”
季予川:“反正我闲着,都看?你安排。”
温柚笑了笑,想起几年?前,自己刚到麻省,入学之前,找当地中介租了一套房子,看?房的时?候都好好的,住进去之后才发现,房子的管道和隔音有很严重的问题,温柚晚上根本睡不着觉,连着失眠了好几天,精神几近崩溃。
她人在国外,举目无亲,有几个瞬间,甚至萌生出了找亲生母亲求助的冲动。
如果真的这?样做,就?代表她要?揭开心底最疼痛的伤疤,重新落入阴影之中。
又?捱过了一天,多年?不曾联系的季予川突然?从美东飞过来?找她玩。
听说了她的事,季大少爷动用人脉,当天就?帮温柚租了一套新的公寓。
他带着她,去找原房东说理,要?回了温柚的租金和押金。
温柚精神疲乏,他就?陪温柚去酒店住了两天,等她养好精神,他又?跟着她回到原来?的住所,帮她收拾、搬家。
公寓电梯里,温柚看?着帮她扛着行李箱的男人,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除了爷爷奶奶之外的亲人的关爱。
原来?爷爷奶奶死后,温家那边的人中,还有一个她可以信赖的。
温柚从小就?很独立,什么事情都习惯自己扛,但不代表她就?没有脆弱的时?刻。
刚赴美留学的那段时?间,季予川真的帮了她很多,无论是现实中,还是心理上,都给了她极大的安慰。
所以,即便季予川这?人顽劣自恋又?赖皮,温柚对?他依然?很感激,很愿意在闲时?带着他逛逛申城,就?像从前他开着超跑带她领略美东风情一样。
轿车驶入小区,缓缓停在温柚所住的单元楼下。
温柚开门下车,季予川也?下车送她。
“这?么豪华的小区?”男人调侃道,“看?来?温又?又?这?几年?赚了不少。”
温柚立在单元门外的银杏树下,平静地喊了他一声:“表哥。”
季予川:“不是让你别喊表哥?”
“行。季予川。”温柚轻轻吸了一口微寒的空气?,头?脑很清醒,正好把?话说明白,“你今天应该也?挺难受的吧?”
季予川漫不经?心道:“我难受什么?”
温柚:“季阿姨他们特意把?我和你安排坐一起,眼神和言辞也?怪怪的,就?像在看?我和你相亲一样。”
季予川:“……”
温柚脸色冷了几分:“你应该知道,我和温家的关系并不好。他们的意见和想法,根本左右不了我,甚至让我觉得反感。我只想过我自己的生活,绝对?不可能听从他们的安排。”
“噢。”季予川拖长音,依旧是那副凡事不过心的大少爷姿态,“好的,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了。”
“……”温柚莫名有些心梗,盯着他看?了半天,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声音放轻了些,“季予川,我把?你当做亲人。”
这?话听起来?很温馨。
实际上,却?是一柄锋利的刀片,一字一字深深地刻下了“拒绝”。
温柚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就?见身?前的男人,形状好看?的桃花眼略微僵滞了下,没过多久,便恢复了无所谓的态度,扬着唇角问她:“你有男朋友吗?”
温柚:“没有。”
顿了顿,她直觉不太妙,又?补上一句:“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季予川瞅着她:“又?是这?个说辞?你从初中、高中,到研究生,都说一样的话,能不能换个借口?”
温柚冷笑了下:“我说的一直是真话。你爱信不信。”
季予川:“行。那你喜欢的人喜欢你吗?”
温柚:“……”
最怕空气?突然?的沉默。
“好,我知道了。”季予川牵了牵唇角,面?对?着她,后退了几步,再朝她挥挥手,“走了昂。”
温柚站在原地,目送他一路倒退到车旁,坐上后座。
她眼皮突突地跳,转身?步入单元门,搭电梯上楼。
轿厢里灯光明亮,墙壁映出她略显失神的脸。
总觉得她刚才说的话,季予川并没有完全听进去。
他一直都是这?样,永远自负,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我行我素,觉得全世界所有人都会喜欢他。
温柚有时?候,真的非常羡慕他这?样的人,甚至嫉妒,嫉妒他拥有的一切。
如果有选择人生的机会,她最想要?的,就?是季予川的人生。
事业有成的父亲,温柔体贴的母亲,和谐美满的家庭,他无忧无虑地长大,被所有亲朋好友捧在手心,从来?不知愁滋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话就?说什么话,有大把?的时?间和感情浪费在别人身?上。
他整个人,从小到大,早已经?被各种各样的爱填满了,自然?就?无惧浪费。
温柚却?不一样。
她没什么可挥霍的,她的身?后只有她自己。
电梯到达楼层,温柚整理情绪,平静地打开门,回到家。
家里暗而寂静,阳台上叶影摇曳,衬得室内更?加空落。
温柚昨天算过了,云深今天不会回来?。
深夜不宜占卜,温柚很疲惫,也?没力气?算明天的事儿,她简单冲了个澡便爬上床,强行沉入睡梦中。
这?一觉很不安宁。温柚梦见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被虐待,被抛弃,被霸凌……一片混乱中,她生命中最温暖的光亮出现了。可是,那道光只在她身?上短暂地照耀了一下,很快便冷淡地,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