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县, 中心医院。
院门口的长街车水马龙,路灯坠下的光圈色调暖软,路过的每个人, 神情都被熏得特别柔和。
谢柳从汽车站打车过来的, 付了钱下了车,她紧了紧书包带,在医院大门外站了一会儿, 然后便鼓足了勇气, 一头扎了进去。
她想, 见到陆筝后,一定要先给他一个拥抱。
……
住院部,三楼, 走廊尽头右手边的单人病房。
陆筝刚打了热水,这会儿正坐在病床前, 小心翼翼的帮父亲擦着身子。
病房里只有他和父亲,母亲去外面买饭了, 还没回来。
给父亲擦完身子后,陆筝起身去倒水。
县医院的单人病房,有独立的卫生间,很方便。
最重要的是住院环境要比其他多人病房要好许多,门关上后,特别安静。
医生说,这样的环境更利于病人恢复。
陆筝想着, 也许在好的住宿环境里, 父亲能早些醒过来也不一定。
就在他望着父亲的脸心事重重之际,病房的门被敲响了。
少年回神,举目往门口看了一眼。
从病房门的玻璃窗, 他看见了门外站着的谢柳。
女孩穿着临川三中的校服,长发挽成了丸子头,正冲他比划。
似乎是问他,她能不能进去。
看见谢柳的那一瞬间,陆筝是诧异的。
半晌,少年回过神,下意识从凳子上起身,就要向谢柳走过去了。
可长腿才迈出半步,陆筝便想起了什么。
……
两天前的傍晚。
那时候陆筝的父亲还住在混合病房,房间里一共有六位住院的病患,环境特别杂乱。
但没有办法,他们家里并不富裕。
至于那个家具厂的老板,已经担负了陆开阳一半的手术费了,除了陆开阳,还有其他几名员工也受了伤,都挺严重的。
老板家也没那么多钱,去担负好几个人的医疗费。
陆筝的母亲为此痛心疾首,找老板闹了很久,好几次哭晕过去。
于赵慧而言,陆开阳受伤成植物人,那便是他们家里的天塌下来了。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开支陆开阳接下来半个月的治疗费手术费医药费了。
陆开阳成了植物人,连医生都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醒过来。给家属的建议是先住院续命,观察一段时间。
时间越久,病人醒来的机会就越渺小,届时家属想放弃也无可厚非。
赵慧说什么也不愿意放弃治疗。
她想让陆开阳活着,哪怕只是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只要有口气在都行。
砸锅卖铁她也不会放弃。
陆筝深知这一点,且他的想法和母亲赵慧一样。
他没有办法承受失去父亲的痛,所以当谢树华出现在病房里时,陆筝跟他做了笔交易。
确切讲,谢树华来的目的就是和陆筝做交易。
只不过在交易过程中,陆筝抬高了价码,让谢树华对他的芥蒂更深了而已。
……
那场交易,是在医院住院部大楼天台顶上谈的。
当时陆筝站在天台边缘地带,往楼下看了一眼。
就在谢树华坚持要他远离谢柳的那一颗,他真有想过,以跳楼作为威胁,只求能留在谢柳身边。
后来谢树华提到了他父亲,“你爸爸的事情我听说了,也知道你们家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
“我可以给你钱。”
男人声音低沉,但语气却很爽快:“只要你离我女儿远一点,不要再缠着她。”
陆筝回了身,目光沉甸甸落在谢树华身上,唇角轻轻翘起弧度,似笑非笑。
他最终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拍豪门狗血爱情剧呢。”
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有钱人家的女儿喜欢上了穷小子,然后父母出面,砸钱让穷小子离女儿远一点。
陆筝觉得眼前的谢树华就很像那种砸钱的父母。
“可惜我并不觉得你会和剧里那些穷小子一样拒绝我。”
“你不是剧里的男主角,你也没有那种为爱不顾一切的骨气。”
“所以陆筝,不用继续端着了,我看你也挺累的。”
像他这种泥坑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人,能有什么高尚的品质?有的不过是世俗的贪念和自私。
陆筝笑了,被他的话逗笑的。
而后他拿手抵在鼻端,轻轻吸了口气,眸色微沉,笑道:“好啊,那叔叔说个价吧。”
谢树华听了他的话,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嗤笑了一声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扔到了地上:“这里面有十万,对于你们家来说,已经算是很大一笔钱了。”
“陆筝,拿好这张卡,以后别再缠着我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