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那个素来清正端方的卫小三爷,新任丞相大人,竟会在太傅千金的婚礼上如此乱来。
半晌后,卫琛压下了满腹自嘲和满心悲痛。
也敛起了薄唇的弧度。
他举目看向荀岸身后,大红盖头遮住容颜的顾晚卿。
声音徒然冷沉,不容置喙:“无论如何,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男人声音不大,但气势如虹,穿透力极强,威慑力更是超群。
连顾准都被摄住了片刻,不由往前迈了半步。
他刚想询问卫琛此话何意,是否知道他自己在说些什么。
便见那一袭红衣的男人,徐徐朝新人走近。他那身装扮,似是特意与新郎争锋,竟比荀岸更像这场婚礼的男主人。
荀岸沉眸,垂在袖中的手已握紧拳头,嘴角勾着牵强的弧度:“不知丞相大人此话何意。”
“听闻您是婠婠的挚友,若是来道喜的,还请入座观礼,而不是……”
荀岸话音未落,本徐徐朝他走来的卫琛忽然提起跃至他身前,毫无防备地朝他胸口打来一掌。
虽然卫琛这一掌,不足他平日功力三成,却也生生将荀岸打飞出去。
霎时间,宾客惊呼,四座嘈乱。
被盖头遮住视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顾晚卿满脸无措。
下意识唤沈复生的名字,还妄图伸手寻他。
便是她四处摸索之际,有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柔荑。
并趁她愣神那片刻,那人将她拉入怀中,另一手勾住她的腿弯,将其打横抱起。
顾晚卿低低惊呼了一声,吓得胡乱一抱,抱住了那人的脖颈。
随后她听见那道久违又熟悉的男音沉沉从她头顶泻下:“顾伯父、伯母,今日之事,是阿锦莽撞。”
“但事出有因,形势紧急,阿锦不得不为。”
“还请伯父伯母见谅。”
这番话说得恭敬有礼十分客气。
算是卫琛对长辈的一点敬意。
接下来他的话,却颠覆了在场所有人对他的认知,冷沉狂妄,不可一世:“卿卿我先带走。”
“他日晚辈再登门,向伯父伯母负荆请罪。”
话落,红衣如火的男人抱着一身大红喜服的女子转身,大步流星离去。
顾准夫妇愣在当场,不敢相信卫琛会做出这种事情!
竟然堂而皇之跑来太傅府抢人!
此事涉及太傅府的脸面和威严,袁氏本下意识想阻拦。
却被顾准拉住,冲她摇了摇头,“夫人不要插手。”
“可就这么让他带走婠婠,那我太傅府的名声……”
“阿锦乃是当今丞相,他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也要跑来抢亲,我们又何必顾忌那么多。”
袁氏愣住。
只听顾准接着道:“终归你我是瞧不上那沈复生做女婿的。”
“如此大闹一场,也好。”
如今这世上,若说还有人能压得住顾晚卿,也只能是卫琛了。
与沈复生这门亲事,他们做父母的劝了又劝,拦了又拦,那丫头不惜用苦肉计也要下嫁。
他们夫妇早就拿她没辙了。
如今嘛,不让他们成亲的人是卫琛,可不是他们做父母的。
就算往后顾晚卿心中有怨气,那也是怨卫琛。
他们年轻人的事,做长辈的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顾准这么一说,袁氏倒也想明白了。
只是他们夫妇不阻止,身为新郎官的荀岸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就这么被抢走。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束发的玉冠散了,长发披开,眼眶泛红,如入魔了一般。
“卫琛!”男人咬牙切齿地喊出卫琛的名字。
卫琛并未应他,甚至连头都没回。
但荀岸不知从何处抓了一只茶盏,啪嚓砸在地上。
一时间院落四方涌出数名黑衣人来,太傅府内顿时杀气腾腾。
“阿锦?”顾晚卿也堪堪缓过神来,不确定地唤了男人一声。
随后她咬咬牙,伸手掀开了盖头。
卫琛那张冷白如玉的俊脸猝不及防地映入她的眼帘。
男人恰好低头来看她,盖头掀开后,两人的视线近距离对上。
顾晚卿心中狐疑蓦地凝结,想说的话也卡在喉间,再次陷入愣怔。
他们身后,黑衣蒙面人提剑涌来。
卫琛横眉冷眼,不为所动。
只淡漠移开视线看向前方,抱着少女大步出府去。
与此同时,昭澜带着巡防营的人涌入了太傅府。
在卫琛行过之后,巡防营的将士一拥而上,与那些黑衣人战作一团。
-
出了太傅府,卫琛抱着少女与前来迎他的昭澜擦肩而过。
他强忍着伤口的疼痛,固执地将顾晚卿一路抱上了马车。
马车内静候卫琛回来的苏照见状,张着嘴,诧异溢于言表。
“阿……”
话音未落,卫琛冷声,“滚下去。”
苏照:“……”
他听得出也看得出卫琛此刻有多愤怒。
所以哪怕他让他滚,他也立刻、麻利地下了马车去,头也不敢回。
苏照前脚下了马车,卫琛后脚便将顾晚卿扔在了马车内的卧榻上。
少女惊魂未定,后知后觉地从愣怔中回过神来。
侧身半趴在卧榻之上,只觉手腕似是撑着身子时压到了,些微抽疼。
卫琛扔她的动作不算温柔,但也把控了力道,不会伤着她。
无奈顾晚卿下意识用手撑在卧榻上,这才受了累。
但她无暇顾及这些。
因方才的动作,顾晚卿头上的鸳鸯盖头飘落在了马车的地板上。
头上凤冠歪斜,她精心盘起的青丝散落微乱,此刻正徐徐抬眸,满是不可思议地看向男人。
顾晚卿心中一片杂乱。
粗粗回顾了一下方才卫琛的所作所为,想到被丢下的荀岸……
她看向男人的眼神变得恼怒:“阿锦!你疯了?”
记忆中温润谦恭,对她以礼相待的卫琛,如今竟然大闹她的婚礼!还在众目睽睽下将她这个新娘子带走!
如此大逆不道!悖逆不轨!
是要将她太傅府置于何地,将她置于何地?又将她未来夫君置于何地?!
面对少女羞恼的质问,卫琛眸色幽暗,俊脸冷沉,没来得及收敛自己一身肃杀之气。
他并未及时回应少女。
那双丹凤眼眼尾绯红,布满狠戾和隐忍。
垂望顾晚卿时,却又难掩眸底的温柔与深情。
实乃爱恨交加,复杂难言。
马车内静谧蔓延,直到顾晚卿慢吞吞坐起身想要下榻。
站在卧榻前,居高临下凝着她的男人方才横身欺近。
卫琛的视线掠过少女身上红艳刺眼的喜服,一声不吭,仅凭自身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压,便将她逼得退了回去。
见少女面露诧异,一副不认识他似的眼神看着他。
男人心下冷笑了两声,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弯下高大身躯,两手撑于卧榻,落在她身侧。
俊脸寸寸欺下,身上裹挟着顾晚卿最爱的寒梅冷香。
令她片刻恍惚。
“……卿卿,你既非要嫁人为妻,那从今日起,你便做我卫琛的妻。”
什么天道什么宿命,他宁死不信,更不甘愿屈服!
既然兜兜转转,他的卿卿还是爱上荀岸,一心要嫁给他。那他便是强娶,今生也要做她的夫君!
……护她一世周全。
“我不做!”顾晚卿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杏目圆睁地瞪着男人。
深以为,卫琛绝对是疯了!
她记忆中的卫琛不是这样的,他待她很好,却从未有过逾越之举。
在顾晚卿心中,卫琛是如谪仙一般不染俗世尘埃的人物。
他高高在上,不容亵渎。
她以为他们是至交好友,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从不敢对他生出什么龌龊的心思。
也从未想过卫琛会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
他们之间……
不该是现在这样的啊。
顾晚卿想不明白,头又开始疼了。
心里更是烦闷不已,也担心荀岸。
对卫琛怒吼时,语气自然不会好。
话出口后,她也有过片刻后悔。
可片刻之后,卫琛俊脸抵近,抽手抹去了她唇上艳丽的口脂。
那是她为今日大喜特意涂的。
如今被男人烫热的指腹狠狠抹去,顾晚卿嘴角生疼,不禁揪起眉。
没来得及避开男人的手,唇上却蓦地铺下潮热的呼吸。
随后,她被男人重重咬了一下娇软饱满的下唇。
顾晚卿吃痛。卫琛心下也狠狠一痛,嗓音沉冷却莫名磁哑,不容置喙:“由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