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斐说着,却把那把钥匙往回推。
女人微微错愕的目光中,方斐直视她:“杨总,您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个太贵重了我真的不能收。您还不了解我,以后日子还很长,无论作为合作的演员还是别的什么关系……杨总以后会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没试探你,是真的专程给你选的。”杨婉仪展露出和某人一脉相承的固执,“赶紧拿着,再不要我生气了——”
半途伸出的手截胡了车钥匙,杨远意把它挂在指尖转了好几圈:“我替他收。谢啦,姐。”
杨婉仪:“……”
杨婉仪悻悻地说:“算了,你拿着也一样。”
“不过你怎么这次变得好大方。”杨远意打量着钥匙,试图辨认型号。
“这可是你第一次跟我说要追人、喜欢得不行、做好了追不到就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现在阿斐抵不过你死缠烂打,我当然要表示下。”杨婉仪又看向方斐,抱歉似的笑笑,“好在杨远意没什么不良嗜好,各方面条件也算拿得出手,麻烦你容忍他啦。”
她话里话外,似乎代表了另外的身份。不是合作方,也不是单纯的杨远意不着调的“姐姐”,而是作为杨远意的家人,肯定了他们的关系。
方斐能够读出隐藏意思,杨远意自然也很快地明白了。
“今天是老爸让你来的吧?”他问,得到杨婉仪不掩饰的肯定答案。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里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就像每个渴望过爱情降临的普通人,遇见值得付出一生的伴侣,即便看上去有点出格,也能得到父母支持,然后又惊又喜,笃定从今以后未来永远幸福。
杨远意成年后就很少与家人沟通,他不知现在的局面,是杨婉仪在其中斡旋还是杨微自己观察、听说的。
但杨微就这样,以意想不到的方式不露痕迹地告诉他:
我愿意接受你的离经叛道。
晚宴结束,杨婉仪要去榕郡机场乘坐回平京的航班,她翌日还要开一场重要会议,不能多留。杨远意第二天拍摄吃紧,只送她到酒店外。
他心情复杂地回到房间,方斐已经洗漱完毕,正盘腿坐在床尾埋头背台词。
杨远意脱了外套,松开领口纽扣,走到床边不管不顾地一头栽倒,疲惫地叹了口气。他侧过头,手指勾住方斐睡衣下摆拽了拽。
“对不起啊,阿斐。”
方斐转过头眼神诧异:“怎么突然说这个?”
“今天杨婉仪送车那个行为,好像还是太突兀了点儿。包括后面她说,我爸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没有提前告诉你。”杨远意的声音有点瓮,高强度工作后听着好像哑了,“你好像不太喜欢闹得人尽皆知。”
方斐反握住他的手,放开剧本,往后挪了挪坐到床中央。
“杨老师,来。”
杨远意依言翻了个身,这样他可以靠着方斐的腿,抬起眼,就能对上方斐垂落的目光。他凝视那双深黑的眼,忍不住抚摸他,从鼻尖到嘴角再到喉结和锁骨。
“我没有不开心。”方斐牵他的手亲吻指尖。
“嗯。”
“不过是有点儿突然,因为你以前很少跟我提家里的事。”方斐失笑,“杨总拿钥匙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她要说,’给你几百万离开我弟弟‘。”
杨远意也跟着笑:“……救命。”
方斐说:“但我确实吓蒙了,脑子里’嗡‘的一声,好不容易让自己不结巴,否则跟没见过世面似的……不过,你姐也太夸张了,后来又听说是杨微老师……我以前只在屏幕上见过他,完全没想到会有交集。”
杨远意藏起不安,试探着说:“交集算什么,哪天合适,我带你回家跟他看电影。”
“不是不喜欢回家?”方斐反问。
“为了你就可以。”杨远意说,“别人不提,我就不会去想,觉得只要我们两个好那什么都行了。今天听她这么暗示,又觉得……好像也该让他们知道我们想一起。”
“……是嘛。”
“你愿意跟我一起吗?”杨远意问,“一辈子很短。”
方斐笑笑,手指顺着他深棕色的发丝抚摸。
杨远意见他没立刻答应,有点沮丧,却也感觉情理之中。
他自行找了个台阶,故作懊恼地:“天啊,我怎么会这么俗气!这些话听着像什么几十年前的爱情电影,我以前完全不会这样……”
方斐笑得停不下,说:“对啊,你怎么会做这么俗的事——”
但他却俯身,嘴唇贴着杨远意的眉心,什么也没说,这动作像一个表达同意的颔首。脖颈被搂住,吻顺势下移最终停在唇角。
感觉眼睑被他的睫毛蹭过,一路痒到心里。
再漂泊惯了也总有一天会为了某个特定的人停留,从此那些走遍天涯海角的梦想都成了抓不住的风,而他宁愿坐在原地等一树花。
杨远意以前觉得几十年好长,现在忽然又开始遗憾一生太短。
“还好你没有放手。”
杨远意说,悄悄按下心底的一点点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