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导演求也求不来的人,在杨远意口中居然好像只能随便凑合下。
“连沈谣你都……”方斐有些好笑,“他可是国内少有的天才。”
“没说他不好的意思,但——”杨远意顿了顿,到底没说破,“大家都需要磨合。”
因为不是他的第一人选。
这句话他对很多人讲过了,当着方斐,说过一次没得到回音,于是始终如鲠在喉。
方斐“嗯”了声。
“剧本改过,主演的戏份要重拍,导演换了风格估计也不一样。”杨远意只字不提自己遇到的困难,“就当新的电影慢慢来吧。”
车子又缓慢地往前挪动两步,前方红色尾灯如同一双哭泣的眼睛。
方斐话少得可怜,杨远意说什么都像陷入棉花里。
他知道方斐不再爱跟自己聊天了,费尽心思在脑内找话题。聊电影,方斐的表情像与他无关,聊感情,他又不足够有立场。
那天他站在输液大厅门口,和方斐的视线稍接触片刻后对方就移开了,杨远意只看见他随后和那个年轻男人交谈,戴着口罩,可眼睛分明弯弯的,应该是在笑。他突然像后脑挨了一棍,视线范围迅速收缩到只有他们两个人。
想问方斐那天陪你去医院的人是不是喜欢你,他对你好不好。
嫉妒比自己小那么多的人酸涩而难堪,杨远意少有体会,那天回去后结结实实地憋屈了一整夜。
第二天也没好转,小艾那些话始终回荡在耳边。
所以没再忍住合不合适的考虑,想去剧组,反复在周边转了好几圈。程树以为他在片场选到了演员,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好在终于离开前见到了人,他此行以另一种方式获得了圆满。
“杨导。”方斐破天荒地开了口,“你以后不要再租冰淇淋车了。”
杨远意:“你上次吃过,说喜欢。”
方斐都不太记得这个“上次”在多久以前。
“拍《荒唐故事》的时候。”杨远意说,“屏州也有这家店,生意很好。有天晚上我们出去逛,天气太热了,给你买过一次冰淇淋球。然后……’拥抱之春‘那次,本来想,等结束去碰碰运气,就当故地重游吧。”
结果散得惨烈,谁还想得起什么冰淇淋。
但他真的不记得了,杨远意居然对五六年前的事印象深刻吗?
“你后来不是出国了么,还记得这个?”方斐说,尽量装作无所谓。
而且是去德国参加俞诺婚礼。
杨远意却不避讳他瞬间冷了的表情,继续说:“23岁开始学电影,到过好多地方,美国、欧洲、非洲……当时,我有好几次机会联系俞诺,都没有真的那么做。但是30岁那年,我姐说她要结婚了,想最后见我一面。我以为自己可以一刀两断了,看她结婚,好像自己也得到了解脱,所以去德国的机票。”
方斐眼角酸胀,微动的心弦霎时被攥紧猛地震荡,随后又恢复成一潭死水。
“……你真残忍。”
不知说的他对方斐,还是对自己。
“可那一次记住的不是婚礼和教堂,是广场边的冰淇淋车。”杨远意凝视着他,哪怕方斐并不回应,“我很后悔。”
“和我又有什么干系,那是你们的事。”
“阿斐,我29岁才回国开始自己做电影,遇到你,然后我们分开,再遇见。拍《暗恋者》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我找不到你。”
“……”
“你知道我不是非要和谁保持关系才过得下去。”杨远意轻声说,“从德国回来之后我就在考虑向你告白,但你当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方斐的喉咙忽地有点痛,他急忙喝了口水。
他从没想过,自己崩溃的时间里,杨远意居然在计划和他在一起。而他只顾着逃离,匆忙和杨远意说,“我要和前男友复合,对不起。”
世界上太多阴差阳错,他们碰上一次,也不奇怪。
但为什么偏偏是现在知道呢?
“对不起,阿斐。”
“……”
“那时你状态不好我很久以后才听说。”杨远意自嘲道,“可能那时我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以为你更喜欢你的男朋友,所以什么都没问。”
“为什么现在才说。”
他喉咙发痒,好像有什么即将挣脱身体飞出来。
“你以前信吗?”
“所以现在我就信了?”方斐哑声道,“杨远意,你永远都是这样,擅自帮我做决定。”
杨远意抬起手,想碰一碰他的侧脸,却在半途收了回去。
“对啊。”他声音轻得像羽毛,“所以我现在不会了,只把曾经以为没必要的话全部告诉你。信不信在你,但再不说,我害怕这次也没有机会。”
“……”
“如果……有一天你再遇到喜欢的人,就去吧。我什么也不问了。”
“但是在那个人出现以前,我不会放弃。”
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他会嫉妒被方斐爱的那个人但不会做傻事,非要把方斐绑在身边。无论出发点如何,他同意了方斐说的分手。
大不了就是等。
像30岁打算等方斐和夏槐分手后再见面一样,继续等他。
左右最长也就一辈子,不会更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