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吧。”
方斐记得自己这么回答。
但这一次,他清晰感知到并非条件反射,差点答应了杨远意。
他在逐渐摆脱杨远意带来的影响,毕竟谈了那么久的恋爱,杨远意对他,确实可以是一个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人。有时方斐都在想,他恐怕对下一段恋爱已经提前筋疲力尽,爱够了杨远意之前,他宁愿孤身一人。
短短三百来天,尽管不总是腻在一起,但杨远意教他演电影时怎么看镜头、手该怎么放、做表情时想到什么才最恰当,是他事业上可遇不可求的。
这些投射进日常生活,也逐渐成了顺从的组成部分。
“把他当做了俞诺的代替品”或者“用他去满足自己受过创伤的初恋”,这听上去都很离谱。
方斐相信杨远意或许没有这个意识,但他知情后,却无法做到释怀。
当听见杨远意说“求你”,方斐内心好似经历了一场地震。
而接下来,他的承诺也没有说说而已。
大约这段时间杨远意继续待在虹市,方斐没问他是专程留下还是顺便。偶尔,他会给方斐发微信,问能不能和他见面。
方斐总是拒绝。
并非残忍,或故意拿乔,他确实太忙了。
而且电视剧组往往鱼龙混杂,杨远意作为圈内人,又正逢拿了金橄榄最佳导演风头无两的时候,一举一动都会惹来媒体大做文章。倘若他三天两头地过来方斐所在剧组,置《落水》的选角工作于不顾的话,难免让人多想。
拒绝过几回,他以为杨远意就该明白他的意思然后放弃了。
杨远意心态成熟,处事理智,不可能不知孰轻孰重。
但他没想到杨远意这次格外执着。
时间拖得越久,越是频繁地问他可不可以探班,全没打算放弃。
重要戏份差不多全都拍完,再一次被问到“明天去探班好不好”时,方斐心念一动,说不清想不想他来,只回答:“要收工才可以见面。”
杨远意说:“好。”
至于邵青盛,他被委婉地拒绝后就没故意黏着方斐。
他本性不坏,只是爱玩了些,当那件事没有发生过似的,平日里找他说说闹闹,也继续保持着偶尔请剧组人喝咖啡的习惯,但不会再为方斐单独点热拿铁了。
请全组人吃甜点、下午茶之类的,用小艾的话说,“好像是另类炫富”。
女一号是电视剧当红小花姜秀,也是从不吝啬在这方面花钱的,某种意义上,这似乎成了剧组的潜规则,积攒口碑,再买一点暖心人设,就能把路人哄得印象加分。
对于小银幕常客而言,观众缘的重要程度有时会超过死忠粉丝。
方斐就不参与这些无形的竞争了,他因为《落水》赔了一大笔钱,资源也受到影响,现在打算先恢复元气。唐澳赞成他的想法,开玩笑道:“等你以后再拿个什么视帝,咱们肯定把餐车下午茶安排得妥妥当当。”
方斐也和她一起笑,只在心里想:这个小目标有点难度。
四月中,虹市的春天终于姗姗来迟。
阳光清亮,天空是澄澈的蓝,梧桐树抽出新叶,被映照时闪烁着半透明的金绿,一年中这样美丽的颜色只会维持两周。
剧组最近都在拍外景,顶着灼热阳光折腾到下午,章舜霖化身恶魔,要求一口气把五集的外景戏份全都拍完。多机位加上台词为主的拍摄方式,后期又有配音加持,不像电影那么难熬,但一气呵成仍然够呛。
姜秀首先被晒蔫儿了,拿着喷雾不停地补水要求休息。
女主角眼看在崩溃边缘,章舜霖只好同意了。剧组立刻原地化整为零,三两个聚成一团,演员大都有团队围着,补妆、喝水、吃点东西补充能量,工作人员无人照顾,就各自找阴凉角落休息,或者去买点吃喝的。
因为方斐要求,小艾基本不跟着他拍摄。
导演喊休息,他就自己找了颗树坐下,真的开始认真发呆。
梧桐树尚不能遮天蔽日,阳光斑驳,零星在柏油马路上荡漾。方斐盯着它们看了会儿,坐马路牙子放空成了难得的闲适。
脑袋放空时耳朵好像也屏蔽了所有声响,远处起了一阵骚动时方斐都没发现。
“阿斐!”
剧组有个灯光师喊着他的名字,三两步跑过来时手里拿着一杯冰咖啡,他满脸得救了一般的笑容:“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诶?”方斐抬起头,表情都还懵着。
灯光师似乎觉得他太谦虚,指指远处被一群人围着的地方:“快去快去,章导有个朋友来探班,请客呢,晚了好吃的口味都被抢光了!”
方斐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看向那个方位。
树影摇晃,新绿折射光线时仿佛金色的雨,红砖旧洋房花园里茉莉花还没打朵儿,木绣球却已经绽放了,盎然的春意,让整条街道都变得鲜活。
剧组取景有封锁、本该空无一物的街边不知何时停放了一辆冰淇淋车。
LOGO是某个意大利Gelato店,车里,几个专业工作人员做咖啡、打冰淇淋球,低饱和糖果色被放在所有排队人的手里,暖春的灼热忽地就被冰凉吹散。剧组有人拿着手机拍照录像,更多的则小声议论,最后所有目光不约而同聚集在章舜霖旁边男人身上——
男人身材高挑,肩宽腰窄,比例极佳不输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