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上一段恋爱结束得太戏剧,裴哲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了留学生圈子里的笑话。家境好的人太多,根本不在乎公开谈论会得罪他。直到那些人的调性,他本就不喜欢跟同学来往,这下更是完全不联系了。
年轻时,最稳固的友谊要么来自共苦的同学,要么来自一起长大的朋友。
楚畅属于后者。
和楚畅一样的还有四五个,有男有女,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父母辈的商业合作关系一直坚如磐石。裴哲和大哥文恒朗差了近10岁,是最小的弟弟,因而哥哥姐姐们都宠他,对他突然结婚更是表达出无限关怀。
约好的地点在一家高档会所,这次聚会的组织人邹路苒定了顶层餐厅最大的包厢,带天台和无边泳池,夜色里纸醉金迷。
裴哲赴约时就猜到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刚喝了一杯,话题立刻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阿哲,你的爱人呢?”邹路苒说,“婚礼我没赶得回来,听楚畅说那个男生是你学长,长得好,又很优秀——照片倒是看着不错,真人怎么样?”
另个姐姐林薇赶紧澄清谣言:“他不上镜,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邹路苒:“……不是吧。”
同性婚姻对他们而言不算太稀罕,林薇早就出柜,国内还未合法时她就与女友在欧洲结婚了。但她是艺术家,没有管理公司的烦恼,又有两个哥哥撑着家族资产。相比之下裴哲有更多的顾虑,比如独生子,比如事业。
问起裴哲突然和男人结婚,好奇更多是对赵以川,这个看起来和裴哲不太般配、却又实在出挑的男人。于是让裴哲把人叫出来,几个已婚男人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
知道他们没有恶意,但裴哲却宁愿闷头喝酒都不接招。
他不怕被看出他也成了“貌合神离”队伍中的一员,只是考虑到赵以川极大可能不喜欢来,裴哲想,赵以川也没必要来这儿做戏。
这点小事,他何必去烦赵以川。
然后就让把柄落在了以楚畅和邹路苒为首的两个最能闹腾的人手里——
不给面子啊,喝酒吧。
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再喝一杯。
……
但他喝得心甘情愿居多,旧友重聚,无论如何还是很高兴。到后来,酒都是一瓶接一瓶的开,谁都不记得到底喝了多少了。
临近聚会尾声,裴哲坐得无聊想去洗手间,他从沙发上起身,一阵头晕目眩腰酸腿软,还没站稳就瘫在了沙发里。
眼前发花,身体却轻飘飘地很舒服,裴哲面色如常,抬手揉着太阳穴不说话。
糟糕,他想着。
“哎呀,阿哲要醉了。”林薇笑嘻嘻地端着烈酒坐在他旁边,手肘推一推裴哲,“你变厉害了哦,以前都是一杯倒,现在能喝这么多?坐得真乖。”
楚畅也不太清醒,闻言还要说:“他现在乖了!第一次喝醉的时候……”
就怎么呢?
头痛欲裂与飘飘然的愉悦交织着,裴哲把手机凑到眼前,想看有没有错过重要的消息。楚畅的声音变得很遥远,听不太清楚,只提取到几个诸如“打电话”“谁不让碰”的关键词,支离破碎,像从他耳边飘过了一阵风。
在说什么啊,裴哲继续专注地看手机,竭力辨认上面的字。可惜眼前像坏掉的电视雪花屏闪着白光,视野越收越窄……
有个粉红小猪就从缝隙里使劲挤进了仅存的理智,裴哲皱了皱眉。
戴小翅膀,头顶还有个黄色光圈。
哦,好像是赵以川。
他都好久没跟自己聊过天了,怎么这只猪还在对话框前排占着位置不走?什么时候置顶的,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刚才玩大冒险输了来着?
这段时间和徐莱乱七八糟提到太多,没说赵以川,可裴哲想过很多遍如果徐莱突然戳破他关于结婚的谎言时,他该怎么描述。
个子很高,能力很强,长相是没有人会讨厌的类型。
养了一只金丝熊,人形GPS,知道各种各样奇怪又好吃的小店。
习惯八点以后去买打折的面包当早餐,爱喝草莓牛奶。
……是个很温柔很耐心的人。
没有协议结婚,他一定会和赵以川相处得很好。
他竟很想见赵以川。
他们怎么这么久没有见面了?
一个星期而已,久到裴哲感觉很……
孤独。
“……我不行了,头好晕。”裴哲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仗着酒劲儿将解了锁的手机塞给林薇,“给我……我……我……赵以川,麻烦他——”
麻烦他什么呢,麻烦他来这里接我回家?
他真的会来?
赵以川不会觉得丢脸,不会觉得裴哲太烦了吗?
对,赵以川不理他了来着。
失落延续半拍,裴哲又理直气壮地想:可是我喝醉了啊。
喝醉的人至少应该拥有一点胡闹的特权,他不吵不叫,只希望见赵以川,这总不过分。
“让谁来接你?”耳边,林薇划着裴哲的手机,声音拉远了,是在问楚畅,“赵,他刚说的是姓赵吧?……赵以川?”
“嗯,是赵以川。”
“什么啊,赵以川不就是阿哲老婆吗?”
裴哲醉醺醺地把脸埋进抱枕。
……但那个称呼,还是太肉麻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