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反过来想,谁敢赖皮赖到镇守将军府的头上?
将军一句话,三五千人马就立刻堵在你家门口,别说抄家了,就是拆家都够了。
赌坊放高利贷,还怕收不回来,故而豢养几十个打手,用来维护场地安宁,以及催债之用,还不敢太多,上头的各个衙门都要点好,那花费自然不菲,得到的钱财最后也剩不下多少。
可将军府不同,镇守将军可是这里唯一一个有兵权的人。
就算府城大一些,各个衙门林立,可衙门里最多有点衙役,或者是少数百八十个的兵丁,跟他那大营是不一样的概念。
何况他就算再如何缩减大营兵丁人数,那也要保持三千以上的名额。
这些人的粮饷,他总不能都给克扣了去,那还不得逼反了这群丘八啊?
但是他想多多的弄银子,就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而且那厮十分不耻,每当派人去催债,就跟兵丁们说,是他们的饷银,要回来自然是发给他们的,要不回来,那就不发饷银了。”王珺生气的道:“那些士兵们被逼无奈,既不敢过分威逼那些欠债的清苦民众,贫户之人,也不想自己的饷银没着落,被逼的都快要发疯了,后来抄家了,辛知府做主,免了所有印子钱,可是我这边的饷银没着落呢,我从京中带回来的赏赐,填补了这个空缺,所剩无几。”
温润这才想起来:“对啊,你的赏赐……我才看到了一点点而已,我还以为是朝廷抠门呢。”
“哪儿啊,大帅……不是,皇上很大方的,在京中就有各种赏赐,都是真金白银,他也知道我们这样的大老粗,欣赏不来什么名家字画,古董摆件的,就直接给的金子银子。”王珺不好意思的道:“皇上赏赐了我一万两金子,是金票,我没动!银子赏赐了三万两,我带了回来,是现银,都贴补在大营里了。”
“这三万两银子,加上抄家所得,才堪堪补足了缺口,留了点钱花销。剩下的也就能坚持到明年开春之后。”
可是开春之后要怎么办?他还没想好。
指望读书郎给想个好办呢。
“算了,我就没打算你能赚钱。”温润已经对王珺没指望了。
这个败家的男人,人家当官往家里搂钱,他当官就往外撒钱。
王珺嘿嘿一乐:“你也别叫屈,当了这个官儿,以后什么冰敬碳敬,三节两寿的,都能搂回来嘛。”
温润一听就皱眉了:“你这是搁哪儿知道的这些事情?”
“是听人说的,我也不太懂,反正就是正当的来钱道儿。”王珺看他皱眉,也有点心虚:“不对吗?”
“当然不对了。”温润叹了口气:“所谓的冰敬碳敬,三节两寿,是一种变相的贿赂。”
“贿赂?”王珺也皱眉了:“怎么会是贿赂?”
“冰敬”、“炭敬”是地方官员对京官(主要是本部门上级官吏)以夏季降温和冬季取暖名义上贡的银子,是一种例行的行贿手段(因京官坐衙门,而地方官在外天高皇帝远接近市场接近百姓故也,官场流行的“潜规则”)。
这样看“冰敬”、“炭敬”是官场腐败的表现,属于“灰色收入”。
尤其是师生之间,这学生给老师送礼,天经地义,给先生送点什么,都能归为“孝敬”两个字上。
只不过,“灰色收入”名之“灰色”,实介于“黑白”之间,顾名思义,此收入既非明明白白、正大光明取得,而又不同于典型的“黑色收入”,大都有其“美名”,使受者觉得理所当然,取之无愧。
这种情况在封建社会的官场里,司空见惯,但是这指的是文官利益集团。
京官不能直接向人民收刮,所以要靠外官将所得的分润一些,美其名为“冰敬”、“炭敬”之类。
京官掌握官员任免的大权,外官为了巩固地位,是必须与京官交结的,卖官鬻缺,自然也是京官的最大收入。这里京官指掌权的大官。
至于中、下级京官,没有门路为外官拉拢的,就只有靠着代同乡出具“印结”,每月分一些银子以维持生活。
所谓“印结”,即以京官的资格,代同乡出具保证书,保证捐官或捐监贡的同乡身家清白,并不虚伪等情。
“印结”要被保证人出一笔银子来买的,虽说是同乡,实际并不要彼此认识,完全是一种买卖行为,当时每一省设一印结局,公排同乡里年高德劭的京官主持,叫做管印结官,每两年更换一次,凡是加入印结局,出名为同乡具印结的,每月可以分一次印结费,通常每人可以获得几十两银子。
这也是为什么,同乡之间会不自然的亲近的关系,利益使然。
多数中、下级京官生活是相当清苦的,所以都希望有朝一日能外放实缺,就可以发财了,然而“实缺”“肥缺”毕竟有限,争之不易,只好眼睁睁看着有实权的大大小小官员凭借权力发家致富,大发横财。
“这么说,只有文官才这么做了?”王珺松了口气:“那就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了吧?那三节两寿呢?”
“三节两寿跟冰敬碳敬都差不多,无非是一个借口而已。”温润道:“原本的三节两寿,乃是旧俗对于塾师,逢端午节、中秋节、年节及孔子诞辰,塾师生日,均各加送束脩一月,称为三节两寿。可是到了现在,已经成了上司与上司夫人的寿辰之日,加上端午节、中秋节、年节这三个节庆日,给上司明目张胆的送礼的理由。”
“我朝吏治,如此吗?”王珺听的目瞪口呆,这种无法让人反对的理由,还真是管不起。
“我给你讲个小故事。”温润坏笑着道:“有一位县太爷过生日,下属要给他送礼,县太爷属鼠,下级就给他送了一只真金打造的老鼠。巴掌大小,雕刻是栩栩如生,头尾俱全,连鼠须都有。县太爷看了很高兴,哎呀,是啊是啊,我确实是属鼠啊,你们送只老鼠,我告诉你下个月我太太过生日,她属牛……。”
刚说到这里,王珺一下子就“喷”了:“咳咳咳……。”
“看看,激动的,你属牛,但是没人送你一座金牛。”温润给他拍了拍后心。
“文官们太会玩了,我这不行,不行!”王珺听了这些,才知道所谓的“冰敬碳敬”、“三节两寿”都是什么玩意儿。
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收受贿赂吗?
再有理由,那也过不去他心里那道坎儿。
何况大帅的脾气他知道,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怪不得在京里头都杀红了眼,可能也是因为,那些官员,,没有一个干净的吧?
明明本朝吸取了前朝的教训,官员们的俸禄,给的非常高。
为什么还要那么贪婪呢?有吃有喝,还当了一个体面的官儿,怎么还不满足呢?
“文官能这么玩儿,武将也有武将的玩法,你那前任不是玩得挺好?吃空饷,放印子钱,玩得相当不错,给自己累积了那么大的一个家业。”温润道:“武将们的搂钱地方,无非是几样,其中最常见的就是吃空饷,名额五千,他只养了三千多,剩下的都叫他领了银子,揣进了自己的腰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