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美丽到妖媚的脸上毫无表情,声音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
“你是——”
“七海连环岛的君主,南宫俊卿。”
我看清楚他的脸,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我见过这张脸,这是一张叫人无法忘记的脸。
哈!大神们终于纷纷浮出水面了,但是,他找我干什么,容疏狂跟他很熟悉吗?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月牙白的长衫映着月华的光芒,隐隐如水波澹荡。
“找我什么事?”
我对装B犯一向缺乏兴趣和耐性,“我来了,有话直说吧。”
“受人之托,带一个口信给姑娘。”
四名少女静立两旁,低首垂目,仿佛根本没有看见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门口。
我冷笑道:“带个口信而已嘛,何必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屋子大门洞开着,一个清挺秀挑的身影背对着门,负手而立,黑亮的长发松散地束于脑后。月牙白的丝质宽大长衫直垂到地面。
他面无表情,淡淡道:“我喜欢!”
院中寂静幽绝,有一种经年沉积的腐败气息,似乎不常住人。青石砖铺就的小径上冒出一层碧油油的青草,在夜风里招摇。屋檐下挂了两盏红色的灯笼,在这个荒芜的院子里显得极为突兀,且诡异。
我气结,提高嗓门:“有人差点丧命,就因为你喜欢?”
那人毫不迟疑,匕首当胸急刺。我连忙挥袖扫落他的匕首,即便如此,胸口已然见血。我忍不住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当下一言不发,过去一脚踹开大门,走了进去。
这时,左侧一个黄衣少女忽然抬起头,微笑道:“即便为了我家君主赏心悦目,亦可血溅如花。”
我沉吟一下道:“好!我等你死了,就进去。”
我瞠目结舌,一群疯子,简直不可思议。
那人指着左侧一座寂静的青灰色的小楼,正色道:“容姑娘只需要走进那座阁楼,在下这条命就算保住了。”
“那口信是什么?”
我差点笑出来。“你用自己的性命威胁我?”
他淡淡道:“沈醉天即将攻打碧玉峰。”
那人一笑,翻腕将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在下若不能请到容姑娘,便是死路一条。请容姑娘成全。”
我一呆:“你说什么?”
我冷笑道:“怎么?要动手吗?”
他站在一幅海棠吐艳的精美屏风前面,不动声色地看着我,那漠然的表情,我估计就是他死了亲娘老子也不会动容。
那人面色微窘,忽然亮出一把匕首。
我冷笑道:“沈醉天就在明玉坊中,我刚刚才见过他。”
我冷冷地回复他:“第一,我不再是容庄主;第二,我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到的。”
我嘴上不信,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这实在是一个攻打碧玉峰的绝佳机会啊。
去了就知道,哼!好大的架子嘛。
他淡淡道:“此刻,他已经在前往碧玉峰的路上了,十三匹快马,一炷香之前离开了聊城。”
那人笑道:“容庄主去了就知道了。”
我静默片刻,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一愣:“什么人?”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人毫不惊慌,抬起头笑吟吟道:“奉命请容庄主去见一个人。”
“或许,他认为容姑娘是一个念旧的人。”
我见这里行人稀少,当即纵身截住他的去路,冷冷道:“你引我来此,想干什么?”
我冷笑道:“是吗?可惜我没有发现自己有这个优点。”
我大感奇怪,一路紧追不放,倒要看看你究竟搞什么鬼?谁知那人七拐八拐地绕了半天的路,居然又绕回到了明玉坊后街的一条小巷子里。
“我只是传个口信,如何决定还在于容姑娘自己。”他说着微微侧过身子,去看那幅屏风,不再看我。
其时,夜色清明,街道上灯火辉煌,行人纷纷。那人穿着一袭淡青色的长衫,不疾不徐的走在人群中,不时回头望一眼,似乎故意引我去追。
我靠。穿越女主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吗?怎么唯独老娘处处碰壁,传这个口信的人会是谁呢?竟将沈醉天的行踪掌握得一清二楚。不但如此,还能令南宫俊卿这样的人为其传话?
我连忙四下一看,依稀瞥见有一道人影急闪出门去,当下不及跟艳少打声招呼,便快步追了出去。
如此神通广大,当世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艳少,或许艳少也未必能办到?
这时,我忽然看见楼下人群里有一张脸对着楼上不停地使眼色,我不由得一愣,侧头向身后两旁看了看。沈醉天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艳少兀自坐在室内沉思,对外面的动静恍如不见。然后,我确定那个人是在对我使眼色。可是,等我回过头时,他突然不见了。
我抬头看住南宫俊卿,他仍然看着那幅屏风,面上有一丝隐约的陶醉。
泓玉不理她的抱怨,冷笑道:“他就藏在这里,你识相点,最好把他交出来。不要逼我动手。”
我心中一动,第一个直觉就是——屏风后面有人!
那女人伸手朝大厅四周作势,道:“那么就请姑娘在这里找找吧。不过,姑娘这样子横冲直撞,看看地上这些东西……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啊。”
室内静默,一阵清风穿堂而过,我忽然闻到一丝淡淡香气,似兰似麝,非兰非麝,只淡淡一缕便令人沉醉。
泓玉冷冷道:“我不是来跟你做生意的,我是来找人的。”
这一下,我几乎确定屏风后面有人,而且是个女人。
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走下楼来,笑道:“姑娘,我们这里只做男人的生意。”
于是,我问道:“托你带这个口信的人是谁?”
她脆生生地叫道:“谁是这里的老板,快出来。”
他不语,只是微微侧过近乎完美的侧面,仿佛多看我一眼就会死去似的。
忽然,楼下一阵骚动,惊叫四起,清脆的瓷盘碎裂声宛如珠玉落盘般此起彼伏。他立刻闪身出门,我连忙跟出去看热闹,只见楼下的男男女女全部挤在角落里,大厅正中站着一个手持利剑的白衣女子,正是泓玉。
我加重语气:“你不说出他的名字,我是不会管这件事的。”
沈醉天一愣,道:“难怪他有恃无恐了。原来……”
他沉默一下,方才道:“柳暗。”
艳少笑道:“沈公子误会了。此人与我有点渊源,还望公子手下留情。”
我愣住,怎么会是她?
沈醉天笑道:“他的嘴巴很紧,怎么拷问都不开口,或许楚先生有什么方法能令他开口?”
他缓缓道:“据柳姑娘说,林少主回庄之后,终日借酒浇愁,萎靡不振。此番沈醉天有备而来,而御驰山庄的绝大部分高手都重伤未愈,她希望容姑娘能顾念旧情……”
艳少忽然道:“敢问沈公子,被你们抓去的那个少年,现在何处?”
我打断他:“她自己为什么不来见我?”
我立刻瞪着他,怒道:“你到底是哪头的?”
他似乎不习惯被人打断讲话,微微蹙起眉峰,冷冷道:“她在回碧玉峰的途中。”
凤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笑道:“她这么厉害,什么都在她的意料之中,还需要我帮忙吗?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也该回去了。”说着,故意仰天打了一个呵欠。
他冷笑道:“没见过饭量如牛的美女。”
他终于正眼看着我,道:“容姑娘打算袖手旁观?”
我笑道:“没见过美女吗?”
我反问:“这跟你有关系吗?”
他气结瞪着我,目光冷锐如刀锋。
他脸色一变,目光忽而变得阴暗难明,“落绯,送客。”
“你有没有搞错啊……”我咽下饭菜,续道:“别人不跟你合作,就出言讽刺。”
一个容色秀丽的黄衣少女应声出列,道:“容姑娘,请。”
沈醉天呆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大笑。“我本以为,楚先生乃绝世高人,必定见识不凡,想不到竟也……”
落绯!我的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光,定定看住她。
艳少不动声色,平静道:“因为我是一个汉人。”
她冷冷道:“容姑娘,我家君主请你出去。”
沈醉天苦笑一声,道:“沈某实在不愿意与先生为敌。其实汉王的事,沈某本可以略尽薄力,不知先生何故总是拒绝在下的好意?”
我慢慢转身出门,脑子却在快速转动。
我这两天连夜赶路,不曾好好吃一顿,这时逮着机会,只管埋头猛吃。
七海连环岛的人追杀杜杜鸟,是因为那个包袱——包袱又是柳暗给杜杜鸟的——里面的东西,却是这个落绯的——现在,七海连环岛的君主,竟然替柳暗来传口信。
沈醉天不说话了。室内重新陷入寂静。
七海连环岛果然是一个棋子?还是说,他们联手来设这样一个局?
艳少淡淡道:“汉王志在必得。”
按照艳少的推测,这个局的目的是为了保存御驰山庄。现在,沈醉天带人去攻打碧玉峰。
他的脸上顿时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表情,静默半晌才道:“那么,楚先生何必……”
这个局岂非是不攻自破了?
艳少道:“不知道。”
南宫俊卿的话是否可信,沈醉天是否真的去了碧玉峰,林少辞是不是真的有危险?
沈醉天似乎吃惊不小,看了看我,又转头看艳少,问道:“这么说,楚先生不知道那盒子里的东西?”
我拿不定主意,便决定回去问问艳少,看他有什么建议。
我忍不住道:“到底那盒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此时,小巷中空荡无人。我快走几步,忽觉身后凉风拂体,回头见是艳少,忙挽着他的手臂,笑道:“你来得正好,我遇到一件奇怪的事。”
一股诡异的气氛滋生漫延,室内静默,唯有琴声叮叮咚咚的起承转合,悠扬婉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