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您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柳逾白的手掌已经一把按住了她的脑袋,不许她转过头去,“我千里迢迢赶过来,你再给我闭门羹吃,我真要生气了。”
“您不必吓唬我,大不了您封杀我。”
柳逾白低笑一声,斥她,小孩子脾气,“你现在还给我脸色看,是为昨天的事,还是单纯为今天的事。”
“……都有。”
“那我们来一桩一桩解决。今天的事,用不着你操心,该负责的,一个也跑不了。至于昨天的事,你先跟我说说,为什么闹脾气?”
“原来柳先生不理解的,就是在闹脾气么……”
“你不说,我怎么理解?”
她却不吭声了。
“你不肯说,池乔一定肯。找她问照样能问出来,也就费点事儿,我不怕麻烦。”
情绪一时又顶了上来,梁司月控制不了自己的糟糕语气,病人合该有任性的资格,“您一定要这么玩弄人心吗?”
柳逾白怔了一下,笑了,“梁小姐,好大一顶帽子。你说说看,我怎么玩弄人心了?”
天色即将彻底暗下去,让她看不清楚柳逾白的表情,也就无所谓害怕不害怕了,便说:“我不傻,不是什么都不懂,我只是以为事情会朝着我期望的那样发展。但假如不是……就当是做白日梦,也没什么,我还年轻,还可以很容易就痊愈。但是,希望您不要误以为我很好拿捏,我并不害怕回到一无所有的状态。”
不知道拐了多少弯的一番话,但偏偏柳逾白却听懂了,一时轻轻地笑了一声,精准无误地切中要害:“你期望事情怎么发展?”
“……”熟悉的感觉,心脏里在顶气球,她突然不敢说话。
感觉到他手指在轻抚自己额头,说不上有什么意味的动作,他说:“你先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她不肯照做。
他就伸手,按着她的脑袋,往上一抬的同时,自己再往里坐了几分,倾身,低下头来,看着她。
怪她手臂被固定,人给钉死在床上一样动弹不得,爬都爬不起来,更别说逃。
可她真的想逃,既害怕,又期待,不知道哪一种情绪更多。
四周安静极了,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然而,就在这时候,外头走廊里隐约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明显是朝着这边来的。
两人呼吸俱是一停。
柳逾白顿了一下,“你等等。”
说着便站起身,大步朝门口走去,开了门,朝着那逼近的脚步声,少有的几分气急败坏:“先别过来!”
一再被打扰,真是受够了。
不远处,莫莉愕然地停下脚步,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
柳逾白一步跨进病房,反手将门给关上了。
梁司月这时候很想坐起来,她太害怕这种全然被动的体验。
她转过头,看见柳逾白就站在门口。
外头已经彻底黑了,只有病房门上半的玻璃格里,漏进走廊里的白色灯光,照出他身影的轮廓。
即便看不清,也知道他是在看着自己。
他音色冷清又低沉,情绪却仿佛与之全然相反,带一点少见的,玩世不恭的笑,又再度问她:“你期望事情怎么发展?”
梁司月一愣,只觉得如云轻、如铁重的矛盾情绪,一时都涌出来,将心脏填得满满当当。
张一张口,声音发不出来。
听见柳逾白已经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只是几步路,她还没数清楚,他已经在床沿上坐下。
看不分明,也可借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描摹他的五官,想象它们如何分毫不能更改地,构成一个清俊无俦的柳逾白。
黑暗中,他手伸过来,指腹轻轻碰她的脸,“还说不傻,我看你傻得很,话都不会说了?”
“我……”她脸是热的,因此感觉到他手指是凉的,让她不想躲开。
“受个伤而已,这么大气性,哪个敬业演员没受过伤?你哪怕不工作,公司还能让你饿着?”
他分明还是高位者的劝导,但语气却温和得多了,顿了一下,仿佛是思考了片刻,又说:“……不过,确实给你一个身份更方便,免得下回还有人敢怠慢你。”
梁司月整个人怔住。
这转折得简直突兀的一句话。
仿佛自己被人一把从月亮的顶端推下,一下栽入云中,失重,失去了真实感。以至于一时反应不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而他又开口了,还是带着笑。
极其低沉温柔的音色,黑暗里,一团玫瑰紫的雾一样悬在空间里,有温度的、有色彩的、有实质的:
“梁小姐,你还太小了,我原本想再等等。既然你等不及,那么,如你所愿。”
谁能想到,她失语半天,这时却恢复,小声辩解:“……我没有等不及。”
他顿了一下,无限幽深的目光看向她,笑意里有深深无奈,没好气道:“是我等不及,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