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 宁宁似是想要回答,话到了嘴边却卡了住,面露犹豫, 说不出话来。
秦月念及她假死离开时,宁宁还没有一岁大, 亏欠她良多, 委实心如刀绞。她消失这么多年, 突然死而复生,开口便要带人走,宁宁不能马上愿意跟她这个不称职的娘亲离开却也合情合理。
秦月是怕夜长梦多, 恨不得立时偷走女儿就远走高飞。
她已从雪翠传回来的信中知晓, 宁宁在知道旧事之后心有芥蒂,不再与萧叡如以往一般亲近了。即便在宫外,公主迁居之事亦是议论纷纷。
她觉得宁宁或许愿意跟她走, 这才大胆现身,表明来意。
宁宁低下头, 抽噎着, 思忖了好一会儿,方才抬起头:“娘, 你不能回宫吗?”
“我还是不明白,爹爹年年带我去祭拜你, 你不是死了吗?又突然活了。”
“你既然活过来了,不能回宫当皇后吗?”
秦月静默, 嘴唇嚅嗫, 半晌无声。
宁宁一双眼睛泪盈盈,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像是在可怜地祈求着她。再一晃眼, 又觉得她的目光神情与萧叡如此相似。宁宁心里或许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趋利避害地提出了一个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她不是一味听从大人叮嘱的小孩子。
她是很想要娘亲,但娘亲回宫当皇后,她能有一个母后不是更好吗?
秦月蹲得腿有些发麻,她离宫之后就没有再对谁跪过了,她匀息平气,道:“娘已经死过一次,不能回宫再做皇后。”
“你既知晓娘为何会‘死’,为何又要叫我回宫?”
宁宁感觉她的退却之意,上前抓住她的袖子,天真又残忍地说:“因为有别的女人要抢你的皇后,娘,你别怕,我会帮你,除了你以外,别的女人休想当皇后。”
秦月有一种胸口堵塞的窒息之感,她摇了摇头:“娘不想回宫。”
她的手轻轻地搭在宁宁的双肩上,说:“娘的事你暂且不要告诉你父皇,知道吗?不然你怕是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我了。”
这似乎说中了宁宁的心思,她毕竟年纪小,一下子就看破了,秦月如此一说,她才点了点头。
坐在床上的复哥儿轻声咳嗽起来。
将母女俩的注意力吸引去。
秦月赶紧起身去照顾复哥儿了,坐在床边,半抱着他,给他轻抚背部,复哥儿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宁宁不知何时也走到床边,她看着复哥儿了,心情却和刚见到复哥儿时大不相同了。
宁宁轻声问:“复哥儿是我的弟弟,就是娘亲和爹爹的孩子吧?”
秦月回过头,望向她,说:“……别告诉你爹爹。”
宁宁抬头对她展颜一笑:“好。”
她歪着头打量着复哥儿,沉吟片刻,又快活起来,握住复哥儿的手,亲热地说:“我就说我怎么一见复哥儿就喜欢,原来他是我的亲弟弟,我现在既有娘亲,也有弟弟了。”
“弟弟,你就叫复哥儿吗?”
复哥儿点头,他被姐姐的热情感染,脸颊薄红,眼眸明亮,止不住地快乐,奶声奶气地唤:“姐姐。”
这声“姐姐”却与以前不一样了,他的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宁宁临走前,秦月对宁宁说:“你若想来见娘,就借口要来找复哥儿,来这里见我。千万别跟你父皇提起我的事,也别让他见到复哥儿了。”
宁宁聪敏地点头:“我知道了。”
秦月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给她:“宫中什么东西都有定制,大概只有这个能带进去。”
她无比怜爱地抚着宁宁的脸颊,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眼眶一红:“宁宁。娘好想你。”
“这几年,娘每夜每夜都在想你。”
宁宁便张开手臂,垫着脚拥抱她一下,乖巧地说:“我也想你。”
萧叡不敢太接近,只敢远远地窥视,也没让暗卫太过接近去偷听母女的对话。
他做足心理准备,就是怀袖要偷走宁宁,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
等了好久,才见到门打开,宁宁与雪翠走出来,她不住地回头。
也不知屋里人做了何时,她才跨出门槛,又提起裙子跑了回去,萧叡还依稀听见她唤了一声“娘”。
他心都要碎了。
萧叡觉得自己真是个罪大恶极的坏人,非要怀袖为他生孩子,又害得她们母子分离。
他如今什么都不强求了,却也不敢惊扰怀袖,等等看她要做什么吧?萧叡想,这个复哥儿是不是怀袖的孩子也未可知,生病大概也是假的,他觉得多半不是,应该是让宁宁出宫的借口而已。
兴许是姐姐在的时候太喜悦,说了好多话,还下地走了好一会儿,姐姐离开后没多久,复哥儿就觉得累,又躺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只是睡不安稳,他听见娘亲在和雪翡姐姐压低声音说话。
“姑姑,你怎么不跟小公主说?若是让小公主去办是最简单的,她就在皇帝的身边,也不会让皇帝起疑。”
“我来太晚了……”
“怎么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