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是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一早,萧叡睡饱醒来,一扫颓态,沐浴更衣,换了身衣裳,驾马赶往仙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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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怀袖已抵达仙隐山的大门。
因是皇家圈的山头,有专人把守山门,以防有宵小之辈、不轨之徒私闯进去,扰了顺王的清修。
除此山路以外,就只有悬崖峭壁或是盘根密林,等闲人上不得山。
上山没有捷径。
只能靠双腿走,顺王最烦有人来请他下山,是以看守山门的人表示不会给她指路,不过山上修了山道,顺着走就能到。
怀袖下了马车,站在山脚,举头眺望那一眼找不到尽头的狭窄山道,陡然后悔不已。她是听说顺王住得偏僻,可没想到要面对这么可怕的山道。
她还以为自己是来游山玩水……着实天真。
她早该料到,请顺王下山不止难在口才,还难在体力。
但,来都来了,她在太皇太后面前都承应了下来。
这一趟山路,她是不爬也得爬了。
怀袖自认是农户之女出身,而且打小做宫女干活,身子骨并不虚弱。可大概是当上尚宫之后,出入都有小轿可坐,她的步力还不如以前,爬山爬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一直走到天黑,终于见到屋舍,是间小道馆。
未走近时,怀袖还想,这顺王竟然是真心清修,道馆修得如此简朴,看门的小道士遥指另一个山头,对她说:“清霄道长的道馆在那座山,明日您再走一日,应当就能到了。”
他们是方外修行之人,不好接触女施主,乍一见到这样的大美人,小道士脸红腼腆。
怀袖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一座更加巍峨的高山,脑袋发蒙。
不过她是苦日子过来的,并不娇惯,第二日也天一亮就起身赶路。
无论怎样,她的诚意得拿出来,切不能耍奸偷懒。
爬到半山腰。
山路分成了两边,怀袖拿不准要走哪条路。
这时,一个道士恰好哼着歌儿路过,他一身半新不旧的粗布蓝衣,脑袋上松垮垮盘着道士发髻,插一根木簪,扛着一把锄头,上面挑着一竹篓水灵灵红艳艳的小樱桃,两袖盈风,潇洒不羁,他脸上一把虬髯,瞧不出相貌如何,一双眼睛生得甚是明亮干净,眼角上挑的桃花眼,他的眉目舒展,似无忧无愁,只看这双眼睛,会让人以为他至多二十余岁。
怀袖上前问:“这位道长,若要寻仙,该往何处走?”
道士毫不犹豫地给他们指了路:“喏,往那边走。”
说完,这位道长便仿佛当他们不存在似的,继续离开,去了另一条道。
怀袖没听他的指点,咬了咬牙,抬起酸软的双足,静悄悄地勉力跟在他身后。
走了十几二十步,道士自然不可能不发现自己被一群人跟着,停下脚步,回过头,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皱眉道:“你这小娘子,跟着老道作甚?我不是给你指了路吗?你走错了。”
怀袖仰起脸,微微一笑,眼眸璨璨。
道士放下锄头,把自己那筐樱桃抱在怀中:“看什么看?这是我辛苦摘的樱桃,一粒也不分你。”
怀袖像是在抓一只孤傲离群的林鹿,怕惊扰了他似的,柔声道:“我不馋嘴,不吃道长的樱桃。但我想,若是道长愿下山将这筐樱桃送与您的母亲祝寿,她老人家定欣慰不已。”
这个不修边幅的道士,便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先帝的亲弟弟,顺王殿下。
怀袖最以引为傲的就是她的记性,举凡她见过一面的人,便不会忘,若是弄清了那人的名字、身份、家世甚至裙带关系,也都能记下来,整个皇宫,甚至整个京城的权贵在她心底有一张密密编织的网,每一道结,她全清楚。
更何况只是这一个人。
即使是被大胡子遮住半边脸,她也能认出来,这是顺王。
而这顺王虽然通身上下看着破破烂烂,他那发髻上插着的木簪用的是万金不可得的素丝沉香。
只要戴在身上,便可驱虫避蛇,消障解毒。
极难辨认,只有一股极淡的诡异香味。
她能认出来是因为她也有素丝沉香的珠串,萧叡送她的,正戴在她的手腕上呢。
顺王闻言,脸色未变,打量着她。
怀袖原本以为顺王会更加排斥,未曾想,顺王并未恼怒,目光澄澈,带着几分好奇,饶有趣致地问:“你是何人?”
就在这绿荫蔽日的密林山道上,怀袖爽利地拂袖行女官礼,拱手垂首道:“鄙人乃正四品女官,尚宫怀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