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的预感占据心头,他扶了扶后腰,犹有?丝丝缕缕的痛意。
想起害他受伤的卫湛,秦菱更是急火攻心,快要咬碎一口?银牙。
陛下油尽灯枯,太子又是正统储君,会?顺理?成章继任皇位,而卫湛,日后必然位极人臣。
真的大势已去了?
他握紧拳头,恨自己平日太过嚣张,没有?留下后路。现在巴结卫湛,也来不?及了,何况他们?还结过梁子。
寝殿之内,随着咳嗽声越来越频繁,不?少重?臣已默默派心腹前往东宫试探太子的心意。若太子有?代?理?朝政的意愿,他们?想借此说服景安帝放权,也好为讨好新帝做准备,纵使会?冒着砍头的风险。
相比较那些平日与太子算不?得亲近的重?臣,卫湛显然淡定许多,景安帝昏迷在前世?的二月十七,于今生不?过一日的光景。
年轻的权臣坐在东宫的议事堂内,手捧香茗,如同镇宫之圭璋,安抚了太子躁动的心,也让整座东宫阒静无澜,不?受各方?势力纷争之扰。
将近卯时,赵得贵派人匆匆前来,说是陛下有?话要叮嘱太子。
卫湛随太子前往寝殿,甫一走进内殿,就见?迎面砸来一个玉枕,正中太子额头。
十五岁的少年不?躲不?闪,平静走到床边。
卧床的景安帝已显出?油尽灯枯之象,比前世?今日看上?去还要衰老。他费力支起上?半身,伸手欲掐太子的颈。
“竖子,休要觊觎朕的皇位,朕不?准任何人、任何人觊觎!”
皇帝的状况别说勤政,连最起码的上?朝都费劲,即便不?内禅,也该让太子代?理?朝政啊。皇亲国戚们?围在一旁,想劝说皇帝又怕惹火上?身。
可景安帝就是不?松口?,打心里不?喜这个正统的儿子。
太子在担任储君期间无过失,景安帝寻不?到废黜的理?由,也无合适的新太子人选,因而拖延至今。
他发?着气音,气若游丝,奄奄一息,根本叫人听不?真切说了什么。
太子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这时,卫湛走上?前,与太子并肩而立,弯腰附在景安帝的耳边。
众目睽睽下,卫湛声如珠玑,叙述着太子的功绩。
身为太子辅臣,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太子争取利益,无可厚非。
景安帝眼皮沉重?,捂着喉咙想要吐字,已是力不?从心,甚至发?不?出?声音。
可最终,大家听清了。
皇帝说的是——
“清场。”
赵得贵赶忙比划起手势,将一众臣子请出?大殿,只留下数名重?臣。
秦菱步子顿了又顿,一步三回头,照说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他也该留下,可他没有?成为辅政大臣的资格,只能黯然离场。
待寝殿清净了,几名重?臣纷纷上?前,安静听候皇帝口?谕。
景安帝掐住发?紧的嗓子,试着发?出?声音,奈何只剩气音。
“朕修养间,由太子代?理?朝政。”
太子近臣们?不?由松口?气,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另一部分重?臣垂头缄默,无法反驳,始终没有?寻到挑起朝中派系纷争的契机。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前世?,这个契机来自季懿行。罢黜储君,新立太子,是派系纷争的源头。
卫湛扫过低头不?语的几名重?臣,清润的视线透着点点凛然,渐渐趋于平和。
大局已定,他们?掀不?起大浪,留着无妨,日后施以恩惠,还能为太子所?用。
卫湛看向赵得贵,轻轻扣了扣交叠在身前的指骨。
见?状,赵得贵上?前,“陛下需要静养,诸位大人请回吧。”
太子最先抬步,众人审时度势,立即簇拥而上?,包括那几名曾想要扶持其他皇子的重?臣。
卫湛脚步稍慢,落后一截,再次附身靠近皇帝耳边,以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淡淡说了些什么。
简短两句,不?着痕迹,甚至无人注意到。
景安帝先是一愣,旋即瞠目,不?可置信地看向卫湛,迸溅出?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恨意。
他脸上?横肉轻颤,嘴角歪斜,身体逐渐痉挛。
卫湛提唇,直起腰身,不?动声色地离开?。
诛心,是今生“送”给这对父子的回击。
绕了这么一大圈,费时费力,但值得。
景安帝想要起身,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他转眸看向远去的臣子们?,想要发?出?声音拦下他们?,却因愤怒而更为失声,连气音都发?不?出?了。
急于挽回局面,他试图坐起,手指诏狱的方?向,瞪着眼珠,抖着嘴皮,像是在竭力表达什么,却只有?赵得贵注意到了。
然而,侍奉在御前三十余年的老内侍没有?给予任何反应,悄然看着景安帝倒在床上?,不?再发?出?任何声响,目光涣散。
而卫湛已走到人群之中。
全然抽身。
当众人即将跨出?外?殿的大门时,内殿突然发?出?一声哽咽的惊呼。
“啊!陛下?”
“陛下醒醒?”
“陛下!!”
景安二十七年,二月十七,卯时三刻,在位三十九年的大鄞皇帝沈聿驾崩,享年五十六岁。
停灵十余日后,于会?试放榜的前一日下葬皇陵。
太子沈陌玉登基为帝,改年号赟仁。
原定的放榜及殿试被推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