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有向下的石阶,延伸至漆黑的里间,依稀有锁链的碰撞声传出。
卫湛淡漠着眸光吹燃火折子,点燃墙壁上的灯火,照亮了四四方方的小室。
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妪蜷缩在地上,啃食着盘中的饭菜,明明有座椅在?旁,偏要蜷在?地上。
听见?动静,也只是扭头瞧了一眼,随后抓起盘中的米饭继续狼吞虎咽。
卫湛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地俯看着,稍许迈开步子,徐徐走到老妪身边。
小室无窗,暗无天日。
难怪会逼疯一个人。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室内被收拾得整洁,也无异味,就连老妪所用饭菜都是几乎没?有气味的。这?里像是被人遗忘的一隅,除了始作?俑者,再无人问津。
卫湛拉过长椅落座,不咸不淡地看着痴痴傻傻的老者。
“俞夫人过来坐?”
冷不丁听见?自己的姓氏,俞翠春眸一顿,继续抓食盘中的饭菜,弄得到处都是。
卫湛没?有流露出半分愧意?或怜惜,一切不过是她咎由自取,因果?报应罢了。
景安二十?六年三月初九,他重生归来,在?当晚派出影卫监视俞翠春的一举一动,如前世一样,她有了用秘密到御前换取荣华富贵的贪念。
前世因她的贪念,致多少忠良被残害?致多少人家妻离子散?
这?些?罪过,不是她装疯卖傻就可以一笔勾销的。
碰了碰桌上的紫砂壶,卫湛为自己斟了盏凉透的水,轻轻摇晃在?指尖,视线落在?水面?,目不斜视,“蔡妙菱在?浣衣局过得不好,俞夫人可觉得解气?”
青岑负责俞翠春的起居用餐,时常会对着疯疯癫癫的她讲述外面?的事情,别说养女贪图家财遭到唾弃的事,就连宁雪滢错嫁一事,也都尽数讲给了她。
而卫湛只现身过两次,一次在?囚禁她的当晚,另一次就在?今晚。
解气?
俞翠春颤抖着扭头,眼白发黄,布满血丝,索性不再装了,“世子无故囚禁老身,致老身崩溃数次,何来解气一说?!”
她猛地转身扑去,却被锁链绊住,跌倒在?卫湛脚边。
凶狠的模样,像是要撕碎眼前这?个年轻人虚伪的皮囊。
“无仇无怨,作?何囚禁老身?!”
她捶地嘶吼,歇斯底里,发泄着数月的苦闷,奈何密室是机关术打造,任凭她吼破喉咙,也无济于事。
一墙之隔的书房充其量只能?听见?细微的响动,这?也是阿顺为何会朝着书房狂吠的缘由。
犬只的听力,远超于人。
面?对目眦尽裂的愤怒老妪,卫湛还是温温淡淡的模样。
有些?憎恶虽铭记在?心,却早已沉淀,激不起波澜。
“俞夫人心中所想,就是晚辈禁忌所在?,怎是无仇无怨?”
“老身想什么了?”
“想以狸猫换太?子的秘密,换取大富大贵,晚辈说错了吗?”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交锋,俞翠春万万没?想到,他能?感读她的内心!
明明,她计划好了一切,明明该万无一失,怎会中途杀出个毫不相干的卫湛?
看她怔愣,卫湛慢悠悠地转动盏中清水,“闵贤妃许给你的钱财足够你养老,何必铤而走险?你可知,有多少人会因你的贪心遭遇无妄之灾?”
富贵险中求,也要守住本分,不牵连他人。
俞翠春怔怔听着青年的话?,止不住打起冷噤,他为何会知道?这?桩秘辛?
不该啊!
再者,偷换皇子是重罪,是要杀头的啊!
在?不确定皇帝陛下的态度前,她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满口胡言!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在?抖开缠绕在?脚踝上的铁链后,她再次扑向卫湛,满面?狰狞,似要同归于尽。
可下一瞬,被一泓清水泼面?,登时打个哆嗦。
卫湛放下空了的紫砂盏,慢慢起身,用薄凉已形容不了他此刻的冷情。
看着向外走去的青年,俞翠春咬牙切齿道?:“何必如此折磨老身?不如杀了我,杀了我啊!!”
虽不知青年对她的恨意?源自何处,可当下这?种处境,哪有宣泄口可以抒发苦闷难耐?
卫湛脸上泛起冷嘲,拿起紫砂盏,掷在?地上。
紫砂盏应声而碎,散落一地坚硬碎片。
“够你自戕了。”
留下淡淡一句话?,他越过僵住的老妪,头也不回地离开。
对敌手,他从未心软过,除了宁雪滢。
身后却忽然传来老妪沙哑的厉呵:“你娶进门的宁氏女,是老身好友的女儿,若是让她知道?你囚禁老身,必然不会原谅你!!”
卫湛站定,微顿片刻,提步离开。
有些?秘密,不该再将那丫头牵扯进来。
今生的她,纯良温善。
足够了。
离开书房,卫湛静默在?庭院内,等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淡声问道?:“打听到了?”
影卫点头,“在?城南的一家药铺,掌柜被季懿行花重金收买,制作?了一颗丹药。”
卫湛若有所思,提步走出月门,乘车去往城南那家药铺。
生母被夺,“生父”被逼死,再沉稳的人,都或许会意?气用事,何况是一个从小养尊处优没?受过挫折的少爷。
二月十?五,季懿行又被传去养心殿,跪在?皇帝面?前。
皇帝打量着他年轻的脸庞,明明是个男子,又无亲无故,怎会这?般亲切?
“凭卿家这?张脸,朕想给你最好的一切。”
话?术罢了,季懿行根本没?有当真,他当着众臣的面?连提的两个要求均被驳回,还能?指望什么最好的?
对这?个老家伙,也只剩下仇火,熄不灭的仇火。
可刺杀皇帝不仅会被株连九族,还会促成太?子顺理成章地继位,为太?子和卫湛做了嫁衣。
种种矛盾下,他心生一计,就是借太?子之手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