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位神女分立各方,低垂着头,也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精神威压。
铁链的撞响声惊彻天地。
接着。
宫语见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浓雾之后,有什么东西缓缓地从海底升起来了。
那是一颗硕大无朋的水球,宛如漆黑的月轮,水球在撑出海面之后依旧持续不断地膨胀、膨胀,在它即将占据全部视野时,水球轰然炸开,霎时,原本的黑月轮廓边缘,无穷多的触手扭动着探出,肆意扭动,宛若上千个舞女在黑月上扭动腰肢,数以百万的眼球同时亮起,于浓雾中爆发出幽红的光芒!
时隔千年。
这一幕在冰洋之畔重现。
她是三大邪神之一的识潮之神,当年将她镇压回封印的皇帝已被黑色的龙王杀死,皇帝的死讯传遍天下,似也传到了她的意识中去。
宿敌死去,祖师长眠,未愈的重伤与子嗣的死亡不能阻止她的仇恨与野心,寒冷的冰洋再度被她撕开了无可估量的缺口,这个龙尸般巨大的身影就此拱起,而她所展露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这副完整的身躯不知该有多么庞大。
这等东西,真的可以被战胜吗……
未等宫语思考完毕,令她更为震惊的一幕陡然发生了。
七神女结成的大阵之中,赫然浮现出一道虚影。
虚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
那道身影世人无比熟悉,任何看到她的,都能第一眼辨认出她的身份。
——身穿帝王法袍,手持法杖,头戴冠冕。
皇帝!
她是皇帝!是明明已被黑龙咬成两截的皇帝!
可如果这是皇帝,那她所见到的那半截尸首又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神女齐齐单膝下跪,恭迎陛下的归来。
她们早就知道皇帝还活着,那场盛大的葬礼更像是勾引识潮之神的饵料……不,不对,皇帝再厉害,顶多骗骗住在海底的邪神,又怎么可能当面欺瞒一头太古级的苍龙呢?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宫语看着那飘荡的帝王长袍,心中陡地泛起一个疑惑——这长袍里面,真的有人吗?
皇帝似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并贴心地为她解答了疑惑。
只见皇帝双足落地,轻盈迈出了一步。
长袍的下摆随着她的脚步而荡开,露出了乳白色的嫩足与脚踝,她的玉腿上泛着圣洁的澹澹金芒,彷佛一层裹在乳白嫩腿上的金色长袜。她感知到了宫语的存在,却一如既往地没有理会,她淌着海水走向冰洋,走向这个她千年前的死敌。
步态鸟娜。
……
苍碧之王停在了雪地里,愿力的短缺使得它的眼睛从金色变为了红色。
三花猫飞行越来越吃力,不得停下休憩。
林守溪与慕师靖坐在龙背上,遥望东方,一言不发。
已是黎明,太阳即将升起,但东边被浓厚的黑暗笼罩着,这些黑暗像是大魔血腥的咽喉,将太阳也吞噬殆尽了。
“接下来去哪里?”慕师靖问。
林守溪沉默,没有立刻给出答桉。
接着,慕师靖神色一动,问:“诶,你怎么在发光?”
“什么?”林守溪也愣了下。
“那里,你那里在发光!”慕师靖说。
林守溪下意识低头看去。
果然,他的胸口正闪耀着金光——那是婚书的位置。
林守溪摸索了一番,却发现这闪耀金光的罪魁祸首不是婚书,而是……
“好啊,你居然还藏着一份婚书!这又是哪个狐狸精的?啧啧,瞒了我们这么久,林守溪,你可真是厉害啊。”慕师靖盯着那红色的信笺,银牙紧咬,神色不善。
“这不是婚书。”林守溪说。
“人赃俱获,还敢狡辩?”慕师靖可不信这恶贯满盈之人的说辞,她直接将这红色的信笺夺来,道:“我倒要看看,你又是去哪里沾的花惹的草!”
慕师靖将信笺一展,上面赫然写着请柬二字。
“请柬?呵,请柬都有了,还敢说不是婚宴?”慕师靖底气更足。
但可很快,她底气十足的话语就冻在了唇边。
“等等,这,这不是……”
慕师靖盯着上面的金色标记看,那赫然是圣壤殿的标记,与皇帝小腹处的皇冠如出一辙——这是圣壤殿的请柬!
当初林守溪与楚映婵一同去妖煞塔时,垂怜神女亲自找到了他们,送来了这份请柬。
当时林守溪问,为何请柬上没有具体的时间,垂怜神女回答,等皇帝陛下真正相邀之时,时间自会浮现。
之后的漫长岁月里,请柬没有过任何特殊的反应。
久而久之,林守溪也就忘记这桩事了。
今夜。
空白的请柬上多出了两行字,字迹娟秀温柔,慕师靖轻轻将它们念出:
“上元,长安。来找我,我会为你们解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