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慕师靖的心紧张了起来。
白祝张了张口,却是没说出来……第一个字怎么念来着,是念隅嘛?
正想着,白祝忽被抱了起来,转过头一看,白祝与楚妙笑意朦胧的眸子对视上了,楚妙抱着她,要带她离开。
“皇后娘娘!”慕师靖连忙叫住,问:“你要带白祝去哪?”
“前面有杂耍表演,我带小白祝去看。”楚妙笑着说。
“等等,我还有问题要问白祝,等我问……”
“好了,有问题晚些再聊,这表演已经开始了,错过可就见不到咯。”楚妙一边说着,一边将白祝高高举起,带着这兴高采烈的笨萝卜看表演去了。
慕师靖没有去追问,她明白,楚妙恰到好处地出现,绝不是想带白祝去看表演,她也在刻意帮师尊遮掩什么?
小语为何恰好是林守溪的徒弟,这丫头的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身世之谜?
慕师靖越想越觉头疼。
另一边,表演已经开始,那是猿猴跳跃火圈的表演。
白祝见了,皱起眉头,她小时候在书上看到,这样的表演对于动物而言是摧残,她听着众人的喝彩声,心生怜惜,不忍再看,忽地,一只猿猴失误,触到了火,皮毛燃烧了起来,猿猴忙扑火,结果火越烧越旺,扑之不灭,猿猴中藏着的人连忙将这副假皮撕去,逃了出来。
那人心有余悸地看着燃烧着的皮,目光缓缓转向四周,尴尬地遮住了脸,人们从惊讶中回神,嘘声一片。
楚妙心想,自己花了这么多钱找戏女,她就演这样质量的戏?戏女同样委屈,心想自己人手不够,找其他班子包这场表演时,那人也信誓旦旦说绝不会出岔子的啊……当然,戏女寻的那个人,心中也有同样的委屈。
“原来是套着皮囊的人呀……”白祝见了这幕,只觉荒诞,一本正经地说:“常在火边跳,哪有不失手?白祝相信,这样套着皮囊骗人的,总会出事情的!”
楚妙听了,总觉得白祝在含沙射影什么,心中一紧,忙抱着她离开这闹哄哄的是非之地,去看其他表演。
舞龙的高潮劲已经过去,慕师靖穿越人群,想直接去寻林守溪和小语,可当她到时,林守溪与小语皆已不见踪影,她四下询问,周围的人都没有见到他们的踪迹。
“这又躲去哪了?”慕师靖蹙起眉,料定是小语这丫头带林守溪‘私奔’去了。
……
慕师靖猜的没错,舞龙的间隙里,小语拉着林守溪的手偷偷逃离,想与他独处,一同分享这幸福欢愉的时光。
小语避开了人群,带着师父从家族的僻静小路绕到后院的墙壁下,翻墙而出——林守溪先翻出去,站在下面张开怀抱接住她。
林守溪向来宠溺这可爱的徒弟,对她的要求一一满足。
小语牵着他的手,沿着覆满白雪的小溪一路奔跑,她虽刚刚比试完,却是精力充沛,半点疲惫也无,她飞快地跑着,粉砌的小腿起起落落,像个风火轮一样。
林守溪跟在她身边。
师徒二人就这样在无人的雪溪之畔飞跑,他们谁也没有说话,脸上却都洋溢着欢悦的笑。
也不知跑了多久,在一片平整无人踏足的雪地上,小语终于停下脚步,她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可爱秀气的面颊上笑容却是半点不减。
“师父你看,小语没有骗你吧,我真的带着你离家出走了哦。”小语一脸骄傲地说。
“小语最厉害了。”
林守溪揉着她的头发,笑着说。
小语用力点头。
比武时的失落已一扫而空,小姑娘的心中充盈着欢乐与满足,这是她本该在三百年前就享受到的幸福与满足。
“小语刚刚比试了这么多轮,没受伤吧?”林守溪关切地问。
“当然,他们可伤不到我。”小语自信满满。
原本,她是想打得更遍体鳞伤些,博取师父的同情,但为了保护这身珍贵的偶衣,她最终没有这么做。
林守溪笑了笑,夸奖了她,让她好好努力,以后胜过自己。
小语自信地颔首,她双手叉腰,说:“那当然,师父到时候准备入赘我们家吧。”
林守溪笑了笑,只当是童言无忌。
他自认师德充沛,绝不至于对于自己亲手养大的徒弟下手。
这片空寂的雪林像是独属于他们的世界,小语自由自在地跳跃着,奔跑着,三百年的时光似真被抹去了,这是师徒相逢的第七天,少女仰望高远苍穹,回到了独属于她的童年。
这对她而言是奇迹,精心编造的奇迹,她活在美梦里,不算苏醒。
“师父!”
小语再次大喊他,她伸出了小手,“继续跑!”
“好。”林守溪宠溺地点头。
两人继续奔跑,他们簌簌地踩着雪,飞奔过平整的雪地,留下两串长长的足印。
清澈而寒冷的溪流般淌过林子,树梢上的雪花被惊动,打着转儿向下飘来,小语迎着风,长发向后飘去,稚嫩的容颜一览无遗,寒风刺骨,她以此为针,将此刻的画面与心情尽数绣在心底。
不久之后,这些风将褪去森寒,化作绵密明媚的春情,重新将这片荒芜的雪林吹碧。
小语奔跑着,奔跑着,雪进入绣鞋融成水也浑然不觉,她不知要跑去哪,若是道侣间的私奔,那目的地会是天涯海角,可是她呢?她要去到哪里呢,这场戏如何落幕,她的归宿又在何处……小语想不明白,但她就这样跑,越来越快,仿佛只要再加把劲,就能超越不舍昼夜的时光。
轰——
前方光芒大盛,他们穿过了长长的、幽暗的林道,重新扎入大片洒落的阳光里,冬日的太阳明明那样冷漠,却依旧散发着普照人间的亮芒,小语不敢与太阳对视,仿佛对视一眼,她就会被这脉脉温情给融化。
“小心!”林守溪忽地出声。
雪林的尽头是悬崖。
小语没能停住脚步,失足跃到了悬崖之下,她一点也不害怕,但还是佯装惊恐地叫了起来,林守溪从上方纵身跃来,扑向小语,刺骨的寒风激发了剑经的力量,他在空中抱住了徒儿,不停地安慰,让她别怕。
山崖下的寒风虽不足以支撑他飞行,却足够让他平稳地落到地面。
天空中,小语抱着林守溪,她环顾着广阔的天空与辽阔的大地,天与地在她眼中斗转,她兴高采烈地喊了起来,声音被灌入口中的寒风给淹没,她太过高兴,一只小鞋还不慎掉落,叶子般打转,飘入林间。
落地之后,林守溪背着光了一只脚丫子的小语在雪林中搜寻许久,终于将那只做工精良的平地布鞋寻回,递还给小语。
小语张开了冻得通红的手,说:“师父,要不你帮我穿吧?”
林守溪抱着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小语微卷起裤腿,露出了那只白纤纤的嫩足,小姑娘的足儿天生粉嫩,拢敛的足趾泛着玉珠似的莹润颜色,可爱得令人怜惜。
林守溪抓起小语的足儿,帮她穿鞋,小语似很敏感,一碰足儿就动,林守溪费了好大的劲才帮她将鞋子穿好。
穿好鞋子后,小语又生龙活虎起来了,她拽着林守溪的手,继续跑。
林守溪问她到底要跑去哪里。
小语说:“不知道。”
她觉得这是一个很有诗意的回答。
她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路到底会走向何方。
当然,林守溪可以借助剑经与她飞跃山崖,这可苦了一路急追而来的慕师靖了,此时此刻,这位道门圣女正在悬崖边犯难,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原路返回,绕路而行。
慕师靖正借助着死证的指引追索时,林守溪与小语已停下了脚步。
穿过最后一片雪林,高耸的神墙矗立在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