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次的时候,林守溪却是双手负后,立在雪地里,用命令式的语气说:“出剑吧。”
宁絮眉头紧锁,一下子进退两难。
她若拔剑,岂不是相当于听了林守溪的话,已是下乘,可她若是不拔,那最后战胜这少年的机会也就没有了!
林守溪一边等她,一边向着云台那边瞥去一眼。
他的眉头也微微皱起。
云台之上,楚映婵与小禾皆不见了踪影,不知去了哪里。
林守溪有了速战速决之心。
宁絮实力的确不俗,但在另一个世界,终日与林守溪为敌的,是司暮雪这样的神女,与她鏖战久了,宁絮在他面前就真的只是个‘不谙世事’的丫头了。
他向宁絮冷冷望去。
只此一眼,宁絮就有了身心发寒之感。
“那就如你所愿!!”
宁絮低啸一声,发间木簪断裂,漆黑长发在雪间狂舞,她清秀的脸颊愈显苍白,露出几分狰狞之色,她再不做任何犹豫,五指紧抓剑柄,猛地拔出,长剑呛然而鸣,如柱的剑气冲天而起,如雪针汇成瀑布,迎头劈落。
……
雪从竹梢上落下,落到了小禾的肩头。
楚映婵走到她身边,为她掸去了肩上的雪。
小禾双臂环胸,冷冷地走过清寂的雪道,兜兜转转来到了楚映婵所居住的地方。
“巫姐姐,里面坐。”楚映婵轻声道。
“巫姐姐?”小禾打量着她,轻哼一声,道:“楚映婵,你年龄比我长,喊我姐姐做什么?是有求于我?”
楚映婵低着头,满头青丝悠悠倾泻下来,七分披覆在背,三分垂落胸前,她今日依旧穿着一身极熨帖身材的白裙,蜂腰收拢,娇臀紧绷,长裙半开叉,露出一双若隐若现的雪白长腿,从侧面望去,更是山峦起伏,气质卓绝。
这凹凸有致的身段曲线配上那张温婉秀美的脸,说不清的妖冶艳丽,但这位仙子却小姑娘般抿着唇,一语不发,看着比小语还乖巧几分。
小禾见状,不由想起了当初与她同游时的经历。
彼时小禾总扬言要和她比试,但楚映婵终日死气沉沉,眉宇间写满幽怨,令她实在不忍下手。
如今回想,当时的自己就被骗了。
“巫姐姐不好听么,还是说,巫姐姐觉得这样叫,太生分了?”楚映婵终于说话。
“没在云台那边与你对峙,已是给足你颜面了,楚映婵,你别和我装了!”小禾冷冷地说:“你当初拿这玉佩哄我,联合林守溪一同骗我时,不是神气十足的吗,现在又装什么柔弱?你也不知羞!”
楚映婵抿了抿唇,耳根微红,她正色道:“映婵自知铸成大错,彼时心存侥幸,处处逃避,愧对了小禾,我……”
楚映婵欲言又止。
小禾深吸口气,将门推开,道:“与我进来吧。”
楚映婵与她一同进门。
门掩上。
小禾随手抓来一张木椅,端正一摆,道:“你坐。”
楚映婵乖乖坐了上去。
小禾则直接坐在桌上,交迭双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一个审查犯人的判官,“愧疚自责的话少说,先把你和林守溪之间的事与我讲一遍,让我看看你到底欺瞒了我多少。”
“林守溪没有与你讲么?”楚映婵轻声问。
“我想听你讲。”小禾说。
楚映婵再不敢有异议,她低着头,将前因后果,将所有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这番话她在心里演练过了不知多少遍,但真正面对小禾时,终究羞于启齿,楚映婵没说一会儿,仙靥就映上了潮红之色,一双樱唇更是被咬得殷红。
这些话小禾早已听过一遍,她只是想知道,林守溪到底有没有隐瞒。
许多时候,楚映婵快说不下去了,小禾还会帮着提词,让她可以继续往下说。
同样,小禾也以为,自己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可以波澜不惊,哪怕是愤怒也是佯作出来吓唬楚映婵的,可当她再次听到扫雪,听到楚映婵提议要来她塌边时,怒意从小腹处燃烧起来,直冲识海。
“楚映婵,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是把我当姐妹,还是当一个可以轻易哄骗的妹妹,还是说,我只是你用于消遣的玩具呢?”小禾咬着唇,声音发颤。
“姐妹,我一直把小禾当作亲妹妹,若有一日,小禾有难,映婵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楚映婵仰起头,肯定地说。
“那你为什么还……”小禾说不下去,声音隐有哭腔。
“当初不死国时,我与林守溪被囚大牢,不见天日,我以为我要死在那里了,林守溪待我极好,我倾了心,心想,洛初娥纵然穷凶极恶,可若有他想陪身侧,即便这样死去,一生也就是了……”
楚映婵声音越来越轻,“彼时咒印刻在眉心,死亡随时会来,映婵一时没束住心中道德伦理,只想了无遗憾而死,所以……”
“借口,都是借口!”小禾咬着唇,拳头握紧。
“是,这样的事我既做出了,那解释千遍万遍也没有用,我舍不得林守溪,同样也舍不得小禾,只要小禾愿意原谅,映婵做什么都行。”楚映婵轻轻握住她的手。
小禾挣开,头别到一边,神色冰冷。
楚映婵起身,再将她的手握住,放在自己的面颊边,说:“小禾,若打我骂我可以出气,你就尽管动手好了,放心,映婵绝无半句怨言。”
小禾凝视着白裙仙子清澈的眼,怒道:“你真当我不敢打你吗?”
说着,小禾直接扬起手,对着她楚楚动人的面颊打去,楚映婵闭上眼,不躲不闪,这一掌来势迅猛,蕴着少女的怨与怒,却是停在了楚映婵的颊畔,怎么也打不下去。
小禾化掌为拳,打在了她绵硕的胸口,恼道:“你明知道我不会打你,你明知道我下不去手,你还用这样的话来激我,楚映婵,你到底想怎样?!”
楚映婵睁开眼,看着雪发少女蕴着盈盈泪光的眸子,心如刀绞,她伸开手臂,直接将小禾抱在怀里,轻声道:“小禾,对不起。”
小禾被她紧紧抱在怀中,起初,她想挣脱这个怀抱,但楚映婵抱得极紧,她的挣脱渐渐变为了哭。
小禾趴在楚映婵的怀里,肩膀颤动,轻轻地哭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骗我,我这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骗我?”小禾轻轻捶打她的胸口,更咽着问。
楚映婵无法给出回答,但她竖起手指,立下了誓言:“自今日起,百年千年,我若再行对不起小禾之事,雷殛火灼,天诛地灭!”
“若誓言有用,林守溪早让劈死了。”小禾虽这样说,神色却是软了很多。
就这样,这个安静的雪日清晨,小禾抱着楚映婵,哭了许久将仙子胸前的衣襟濡得湿透。
哭了一场之后,小禾才想起来,自己今日是来拷打楚映婵的,可她拷打没拷打成,反而哭得这么厉害,实在是丢人现眼。
“你有什么想吃的?”小禾淡淡地问。
“想吃的?”
楚映婵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她轻声开口,说:“这时节,冬笋的滋味再鲜美不过了。”
“要加点什么吗?”小禾继续问。
“那……还请小禾姐姐加点盐粒。”楚映婵说。
……
清脆的抽打声响起,响彻整个雪场。
宁絮倒在地上,剑鞘被林守溪夺去,林守溪以鞘为鞭,落在她的手臂、腿儿、腰肢、臀部等位置,直抽得这个少女不停打滚,挣扎不已。
雪场之外的弟子们见到这幕,皆震惊无言。
尤其是那些宁絮的追求者们,在他们心中,宁絮何其美丽,何其高高在上,简直是不可亵渎的天才,但此时此刻,他们心中的仙女被一个同龄人肆无忌惮地抽打着,打得满地打滚,狼狈不堪!
先前,宁絮拔剑出鞘,斩出了惊人的一剑,可这一剑不仅没能击败林守溪,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没能触碰到。
林守溪直接闪身至她后面,抓着她的脖颈,将她抡到地上,夺过剑鞘,直接棒打。
直到那一刻,宁絮才知道他们之间真正的差距,先前看似势均力敌的较量,原来只是他的游戏而已。
玄仙门的门主岂能看自己的弟子被这样羞辱,林守溪的剑抽打在宁絮身上,却更像是抽打在她的脸上!她感受着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双颊火辣辣的刺痛。
“够了!”门主豁然起身,想要叫停这场较量。
一位老人再度阻止了她。
“弟子亲自认负才算认负,要不然比武就不会结束。”老人说出了规矩。
门主如鲠在喉,她知道,宁絮是很骄傲的,她被这样羞辱,再想要让她认负极难,但她若不认负,那得被打到什么时候?偏偏林守溪打得还不重,以宁絮的体魄,再被打一个时辰恐怕都不是问题,这……
她难道要眼睁睁看弟子被羞辱吗?
玄仙门门主咬牙切齿,心急如焚之际,另一个声音响起:
“够了。”
玄仙门主回首望去,见云台之上,楚映婵不知何时回来了,她素裙依旧,清冷依旧。
这声够了是对林守溪说的。
林守溪看上去很听师父的话,楚映婵才开口,他就立刻停了手。
林守溪停手之后,宁絮依旧没有认负,不仅如此,她还举起手,大声斥责道:“我没有输,此人……此人修炼了邪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