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如常,行为却是蛮横霸道,他矮下身子,扶住了楚映婵的大腿不由分说将她背起。
他背过小禾,也背过慕师靖,但此时此刻,背部的盈软之感是无可比拟的,他觉得不像是他在背她,更像是她抱着自己,他被拥抱在这种如梦似幻的感觉里,灵魂都像是要飘然而起,飞上天空。
楚映婵双臂环着他的脖颈,吐气如兰,气息在耳垂与发丝间游动,令少年感到了痒。
林守溪很快又转背为抱,仙子躺在他的怀中,笑盈盈地看他。
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他们用行动证明着心意。
两人都感到了内心呼啸的自由与舒畅,天地变得辽阔无垠,他们像是要飞起来了。
用尽全力狂奔了一阵后,他们手牵着手躺在了地上,可惜这里不是草地,没有飞舞的流萤也没有星河璀璨的夜空,但他们已经知足了,因为他们只需注视彼此的眼,就能看到无限的美好。
两人躺在地上,安静地对视了一会儿,接着又紧紧抱在了一起。
拥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两人皆已神色迷离,林守溪蓦地用力,将楚映婵推倒在地,她平躺着,青丝铺散如云,魅惑朦胧,林守溪闭上眼,俯下身去。
楚映婵见到这一动作,终于慌乱了些,她用手指抵住他的唇,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林守溪问。
“我……我是你师父。”她说。
说完之后,她的手立刻软了下来,她知道,现在是不该说这话的,若她真心中有愧,她早该开口,若她心中无愧,又何必来煞风景,假意把持这点微末的形象?
“所以呢?”林守溪目光微微严厉。
楚映婵的手软绵绵地垂下,她已然接受,可迎来却不是吻,她再睁开眼时,身躯却被捉住,陡地翻了过去。
她趴在地上,那至盈柔腴软之处毫无准备地挨了一记,那不是戒尺,而是巴掌,接着,掌如雨落,仙子羞不可遏,她从未被这样惩罚过,更何况还是被亲徒弟,她已二十一岁,名动天下,风姿倾城,怎可……她想要制止他的无礼之举,可这瞬间,她又想起了那身沾满血污的白裙,她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当时的她刚刚苏醒,咒印虽消欲望未灭,她看着紧拥着自己的少年,思维在一瞬间脱缰,竟毫不顾忌地将受伤的他压在身下,肆意亲昵,两人的心法勾连,她的动作竟也将林守溪的肢体本能地带起,形成了缠绵之姿,幸亏她及时清醒,制止了这一切,没有酿成大错。
她想要忘记这件事,可白裙却是铁证,她无数次想将它洗干净,但又被心中的声音制止了……
她对那天发生的事感到歉意,也为自己的矛盾与优柔寡断感到懊恼,于是现在的惩罚忽然顺理成章了起来,她回忆着这些,竟乖顺地哀吟认错了起来,这番模样在林守溪眼中像是撒娇,他的手也软了下来,重新将她拥住,两人真正吻在了一起,唇瓣柔软相贴,分离之时,仙子笑得千娇百媚,唇瓣间有晶莹的水丝。
之后他们倒是没再做更深入的事,只是亲昵地抱拥着。
“你睡觉的时候其实一点不规矩的,牢里的时候,每次醒来,尺都是歪的。”楚映婵娇嗔着说。
“你怎么笃定不规矩的是我呢?”林守溪笑着问。
楚映婵微愣,拧了拧他的胳膊,不理他。
林守溪则抱着她的腰肢,玩弄着她腰后的蝴蝶结,楚映婵心惊胆战,生怕他忽然解开,林守溪倒是没有解开,只是将手顺着腰肢向下滑去,楚映婵秀眉淡蹙,轻哼一声,并未阻止。
许久之后,他们终于站起,互相帮对方理了理微乱的衣裳与发丝后,手牵着手向外走去。
雾越来越淡。
他们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淡。
黑皇帝庙再度出现在面前。
他们站在庙门口,回身望去,哪怕穷尽境界,也无法再看到王殿的影。
他们推开了庙门。
皇帝之像居中而坐,手握权杖,袍流黑水,威严而诡异,他的周围依旧亮着蜡烛,蜡烛静悄悄燃烧着,散发着不一样的气息。
望着那些蜡烛,楚映婵想起了第一天去不死国时,洛初娥拽着她的长发,审视其眉心然后宣判她有色孽之罪的场景,她觉得,洛初娥似乎没有冤枉自己。
“我们要去哪里?”楚映婵鬼使神差地问。
“回归真实。”林守溪轻声说。
轰——
庙门轰然合拢。
本就昏暗的屋子彻底陷入了黑暗。
片刻之后,外面隐约有声音响起。
林守溪推开庙门,如来时那样,门一闭一开,外面的场景就发生了改变。
他们沿着原路返回。
戏女不知去了何处,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雾气消散,他们一前一后走过狭长的山谷,周围没有了雾气,先前在雾中遗忘的一切又回到了他们的意志里,世界变得清晰可见,先前发生的事也显得无比滚烫。
“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对么?”走在后面的楚映婵轻声问。
“也许。”林守溪的心亦有些乱。
情感无法化作文字表达,于是就成了沉默。
他们无声前进,终于回到了那片墓地,再回头时,来时的山谷神秘地消失了,山壁严丝合缝,仿佛一切都不曾存在过。
不死国的日夜与现实是颠倒的,此刻是不死国的清晨,外面的天却才刚刚黑下来。
他们回到了那片墓地,看着横七竖八的墓碑,有恍如隔世之感。
他们再牵起手,却又很快松开了。
“谁也不要告诉。”楚映婵仰起头,低声说:“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我们……偷偷的,好吗?”
林守溪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
楚映婵继续说:“我还有许多问题没有想好,还有许多心结未能解开,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所求既是长生,那……万事来日再说好了。”
“我也是。”林守溪轻声说,但他飘忽不定的话语很快又坚定了,“之后我会来寻你的。”
“当然,你是我徒儿,既已过门,还能去哪?”楚映婵淡淡笑着。
林守溪跟着笑了。
夜风吹来鸟的鸣叫,身后是一片晃动的林子,之前搭台唱戏的妖魔鬼怪早已跑了没影,他们从寂静中感到了久违的真实。
小径蜿蜒,路在前方。
这条路,他们迟走了将近一个月。
并肩走过山径,湖水跌宕的声音响起,舒缓而平和,他们的脚步同时放慢了下来。
视野豁然开朗。
湖!他们看到了一整面湖,湖面载着一整面波澜细浪发出阵阵浪柔和的浪涛声,余霞已落的天际幽光飘动,上面挂满了暗沉沉的星,仰望着如笠覆下的高远苍穹,他们看到了那轮细细的月亮以及月亮上挂着的两颗星,它们组成了一张静美的笑脸。
更前方,一对龙的犄角浮出水面,它向前游曳着,发出阵阵鲸歌般的吟唱,吟唱声随着晚风在天地间徘徊不休,它会在不久之后远去,消失在湖的中央。
这是他们看过却早已遗忘的戏本,如今,戏本的最后一幕姗姗来迟。
他们分不清楚,彼此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冲动还是情窦初开的萌芽,他们只是静静地站在戏的末尾,为这个结局无声休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