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他是个好人(1 / 2)

人道永昌 小楼听风云 10023 字 8个月前

“叮叮叮……”

清越的八角铜铃,随着马车的前进轻轻摇曳,发出悦耳的清响。

飘荡着淡淡沉香雾气的素雅车厢内,陈胜支着一条腿歪坐着闭目沉思,一手搭在膝盖上,无意识的把玩着乌沉沉的龙头棍。

“叮叮。”

马车忽然停了。

陈胜淡淡的出声询问道:“何事?”

季布的声音自马车外传来:“大人,前方有人出殡,需改道而行。”

陈胜皱了皱眉头,挑开眼睑透过珠帘向外望了一眼,熟悉的街景令他知道,此刻他们身处长安坊之内。

北城三坊之中,长宁坊在左,长安坊居中,长乐坊偏右。

从郡衙所在的南城回长宁坊陈家大院,需借道长安坊。

只一眼。

陈胜便沉声喝道:“警戒!”

甲胄整齐,按剑立于车厢之外的季布听言,毫不犹豫的拔剑指向前番迎面而来的治丧人马,高喝道:“结阵!”

急促的脚步声中,随行护卫陈胜座驾的三百甲士平戈立盾,将陈胜的马车团团围住!

时空似乎凝结了。

三百甲士与百十步外的披麻戴孝的治丧队伍隔空向望,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迷惑、震惊之意。

下一刻。

披麻戴孝的治丧队伍突然炸开。

一道道披麻戴孝的人影扯下头上的孝帕、扔了手中的引魂幡、掀翻抬着的棺材。

从孝服下、棺材里抽出一口口雪亮的长剑,穿过漫天飞舞的纸钱,高喊着杀将过来。

季布见状丝毫不乱,一面大声鼓舞前方的平戈立盾的诸多甲士稳住阵脚、不要慌乱,一面大声的勒令两翼与后方的甲士保持阵型、不要妄动。

同时还不忘一把扯过身畔的传令兵,命擂鼓,通知周遭的坊官、亭役、城门吏,率兵前来前来的救援。

“杀胜贼,复熊牧!”

白皑皑的孝子贤孙高喊着,举剑前赴后继的撞上刺猬般的戈盾圆形阵,霎时间,血肉横飞!

铁桶般的戈盾圆阵也掀起一阵阵涟漪,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这些悍不畏死的孝子贤孙撕裂。

“稳住、稳住!”

季布提剑游走在圆阵后方,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声给麾下士卒鼓气,一边不断挥剑砍翻一个个撞开盾阵冲上进来的孝子贤孙。

没有宣战。

也没有试探。

一动手便是死战!

车厢之中。

陈胜听着前方传来的震天喊杀声,脸色阴沉的似是能拧出水来!

他就知道不对劲!

这条路,只通往长安坊和长宁坊。

他日日都在回家,若是长宁坊的大户人家出了丧事,他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过。

毕竟人死后又不是当天就能出殡的,有条件的得大操大办好几日,邀请左邻右舍一起吃席,再择日出殡、入土为安。

没那条件的,也得在家中停灵三日后,再行出殡。

陈家乃是长宁坊最大的人家,一坊乡邻治丧,于情于理都会登门邀请陈家人出席。

要有这种事,赵清不可能提都不与他提起。

他能不能去,是一码事。

赵清说不说,那是另一码事。

这点礼数,赵清是不差的。

至于为什么将只能是大户人家……穷苦人家连口像样的棺材都买不起,哪里还置办得起这样的排场?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直接排忽略掉他们是长安坊人的可能。

长安坊早已沦为陈县穷苦人家的聚集地,稍有些家底儿的人家都已经跑干净了,那里还有大户人家?

不过……

仅仅只是这样吗?

陈胜拧着眉头。

就凭这么点无甲的死士,可啃不动护卫他的这三百甲士!

这些“孝子贤孙”背后之人,既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布出这样的杀局,没道理会不懂这个道理!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极,只听到“嘭”的一声巨响。

刹那间,木屑纷飞,拍打在他的脸上、身上。

就见一支儿臂粗的精铁弩箭,自他身前三寸处的车厢右壁射入,洞穿车厢左壁,横在了他身前。

他蓦地睁大了双眼。

一股麻意瞬息之间就尾椎骨窜至天灵感。

背心一下子就被汗水给打湿了……

“季布!”

他手脚并用的平躺下来,扯着喉咙厉声咆哮道:“你他妈是死人啊,给老子突围!”

他的话音刚落。

又一支儿臂粗的精铁弩箭自车厢左方射入,在他的头顶上方穿过,洞穿右边车厢壁。

细密的木屑像是雨点一般,落了陈胜一脸!

火辣辣的疼痛感布满了面颊,但陈胜却好似感受不到疼一样的瞪大了双眼,愣愣的看着自己头顶上方的这根弩箭,身上的冷汗一阵一阵的往外渗。

方才他的反应要是再慢上那么一两秒。

这支弩箭洞穿的,就不只是车厢板了……

车厢外杀声震天,指挥麾下士卒作战的季布根本就没有听到陈胜的呼喊声。

他只听到了弩箭洞穿车厢发出的巨响。

回头一看横插着两根又粗又长弩箭的马车车厢,魂都被吓飞了一半,目呲欲裂的咆哮道:“突围!向前突围!”

言罢,他提剑飞身上马,重重的一剑砍在了健马的臀部。

健马吃疼,甩开蹄子就疯狂的向前奔跑。

三百甲士得令,也转守为攻,平戈持盾紧紧的护卫着马车,硬顶着“孝子贤孙”们的刀剑往前冲锋!

而孝子贤孙们见马车想要突围,也不要命的提着剑朝着马车扑去,就好像,哪怕只是用自己尸身去阻挡马车前进一步,也在所不惜!

一方拼命的想要走。

另一方拼命的想留。

如针尖!

对麦芒!

若有人能从长街的上空往下看。

就会看到一条赤色的洪流与一道白皑皑的匹练,就像是山洪与雪崩交汇一样狠狠撞在了一起,绽放出朵朵转瞬即逝的残酷曼殊沙华!

“杀胜贼,复熊牧!”

随着一阵阵歇斯底里的高喊声,又有两支衣裳杂乱的人马,好似潮水一般自街道两侧的民房之中奔出,前赴后继的冲向马车。

马车置身其中。

就如同一叶孤舟漂浮与惊涛骇浪之中,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嘭。”

又一声巨响在马车之中炸开。

季布惊骇的一转头,就见一道血红的人影,自马车顶部冲天而起。

却是陈胜撞开了马车顶棚,持剑冲出!

“季布何在!”

他落于马车顶棚之上,披头散发、满脸鲜血!

“末将在!”

季布慌忙高声回应道。

陈胜提剑四顾,双眸红得就像是两个血窟窿。

“别他妈走了,砍死他们!”

他面容扭曲的咆哮了一声,持剑一跃而起,径直跳向前方孝子贤孙扎堆儿的白皑皑人潮之中。

人还未至,一团灿烂如骇浪拍巨石的雪亮剑光就在他身前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