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上车就接到电话,严致玉在那头压低声音劈头盖脸骂了三分钟,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他就把电话挂了。
陆潮胡乱拨了拨发胶定型的头发,瞬间恢复一派浪荡桀骜。
“晚上唱什么了?”
“贵妃醉酒,我觉得唱得还不错,比我预估的要好一点。”
郁霈弯着眼睛,指尖缓慢地拂过凤冠垂下来的珍珠流苏,用勾勒漂亮的眼尾看陆潮,“你下次要来听啊。”
虽然他现在不是郁大先生了,但他的戏还是值得听一听的,以往万金难求,求着他也要看心情才唱,现在可是免费的。
陆潮听他这么一句含着埋怨似的要求,四肢百骸都有点发酸,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你现在唱,我听听。”
郁霈刚好起身准备走,闻言挽着水袖回头,莞尔一笑:“唱给你一个人听啊?那不是便宜你了。”
清辉凉薄,夜风徐徐。
郁霈长得瘦,戏服穿在他身上不仅不显得累赘反而衬得身段娇软。
陆潮心头一热,拽住水袖猛地朝自己一扯,昏黄灯光从头顶落下来。
四目相对。
郁霈踉跄一步跌在他怀里,双手抵在肩头,一双眼里水波流转。
万籁静寂。
陆潮掌心触到戏服下不堪一握的腰。
郁霈撑住陆潮的肩膀站起身,指尖捏着扇子往后退了两步,缓缓地一点一点拨开扇子遮住半张脸,冲他微微歪头浅笑。
暮色四合,校园漆黑一片。
陆潮突然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郁霈居高临下用扇子点点他:“你把手伸出来。”
陆潮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手,不多时掌心一凉。
郁霈略微歪头,一根根拿掉首饰搁在他掌心里,好一会儿才把那个巨大的凤冠放在他手上。
末了轻喘了口气:“好重。”
陆潮看着手上的凤冠,不知道应该先说又把自己当个奴才使还是说他别乱撒娇。
良久。
陆潮轻舒了口气,“吃饭没有?”
郁霈摇摇头。
“怎么不饿死你算了?”陆潮扫他一眼,“我发觉你上辈子是不是饿死鬼投胎的,要么一天不吃要么一口气吃三个人的饭。”
陆潮说完,站起身朝他扔了句:“就你这个作法,谁养你谁遭殃。”
郁霈让他说傻了。
他发觉从上次输液回来陆潮总爱管他吃不吃饭,还不许反驳,一顶嘴就来一句娇气,然后再用那个拧不开瓶盖把他硬生生顶回来。
他到底从哪儿误会的自己很娇气?
郁霈有时候真想当着他的面连拧十个瓶盖证明自己真不娇气,但苦于迟迟没有机会。
“走了。”
“去哪儿?”
“吃饭,不是说唱得很好吗,奖励你的。”
郁霈顶着这个妆出不了门,先回宿舍卸妆顺便洗澡换件衣服。
陆潮就那么靠在桌边看他一点点抹去脸上油彩,从那个绝艳贵妃慢慢剥离出一个清冷淡漠的灵魂。
“这妆你自己画的?”
郁霈:“画得不好吗?”
陆潮对这行完全不了解,严致玉爱听这玩意但他丝毫不感兴趣,看不出好不好就是觉得挺适合他。
“挺好的。”
郁霈卸完妆,身上的戏服又重又麻烦他一个人脱不了,只好求助陆潮。
“你能不能帮我脱一下衣服?”
陆潮斜靠着看他,几秒后才站直身子,“脱不了?你自己怎么穿上的?”
“你先把这儿解开。”郁霈背对着他指导教学,闻言回头:“陈津帮我穿的,我出来的时候没看到他,不然也不用麻烦你了。”
?
陆潮一把掐住他的腰往后一带,凉凉道:“你这意思,我还是个备胎了?有他帮你就不用我帮你脱了,你备选挺多啊。”
郁霈让他绕晕了,莫名其妙道:“就陈津一个啊。”
陆潮磨了磨牙,只有陈津一个?合着他这意思是就陈津能脱他衣服了?
“哎,陆潮你轻点儿啊,别弄坏了。”
郁霈腰上一紧,感觉他动作十分粗暴连忙按住他手腕,“你别弄坏了,戏服是我借的,明天要还回去。”
“弄坏赔你十件,别动。”
徐骁看完郁霈的演出就准备溜了,徐斯沐和周珂还想看看下面的节目就留在礼堂。
林垚急着道歉加上计划给郁霈庆功,也先跟着回来了。
俩人在后台没找到人,一问才知道是先回来了,又匆匆往寝室赶。
一到门口就听见了“脱衣服”、“轻点儿”、“弄坏了”之类的台词,震惊的钥匙都掉了。
“三、三土,啥意思啊?”
林垚也茫然:“不、不知道啊。”
徐骁骇然又惶恐,里头的台词完全超出了他的知识与认知范围,本来就不太灵光的脑子现在直接短路了。
“要、要不然进去?”徐骁说着,一碰到门又立刻收回手:“不行不行,万一他俩正在那个,咱俩进去不是太尴尬了吗。”
林垚让他脑洞震懵了,幽幽提醒:“你是不是忘了老陆恐同,怎么也不能在那个。”
徐骁不服,“恐同咋了,郁霈这么好看他动心也是人之常情,万一他一个不小心就被掰弯了呢,我觉得也、也不是不可能?”
林垚沉思几秒,听见陆潮嗓音低沉略显不耐,“你这衣服怎么这么难脱,再拆不掉我撕了啊。”
郁霈急切道:“你别拽,从这儿解,哎你别掐我腰。”
陆潮不说话了,过了会又嗤了声:“赶紧去洗澡,给你十分钟够不够?”
“够了。”
林垚和徐骁双双懵逼了,这还用说吗?
这不是弯了,这是上轨道准备发车了,车速还不是他们想象的快。
郁霈随便冲了遍澡,换完衣服出来时看陆潮靠在桌边玩手机。
寝室炽白的灯光从头顶落下来,照出一派挺拔。
剪裁合衬的西装裤穿在他身上添了几分成熟的性感,白衬衫挽到小臂,黑发微微垂落一簇在眼角,听见声音抬头时眼底存着几分漫不经心。
他今天的打扮和平时很不一样,更好看。
“洗完了?”
郁霈抓起毛巾擦了擦头发,“嗯,我换件衣服就能走了。”
林垚的衣服挂在床上遮住了大半光影,也遮住了郁霈半个身子,从陆潮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和白润的脚踝。
一阵风略过,吹起一片衣角,郁霈侧头拢过头发将白衬衫套上,一闪而逝遮住后腰那粒鲜艳的红痣。
陆潮动了动喉咙,收回视线继续回消息。
“陆潮,我好了。”
陆潮抬头,看郁霈把湿漉漉的头发也挽好了,这么包着得硬生生用体温烘干,才生过病就没记性?
他抬手把簪子一拔,“别挽了。”
郁霈一愣,隔了会问他:“我长发是不是很奇怪?”
他这段时间也发现学校里没有男生长发,正在思忖着要不要找时间剪掉。
陆潮捏着簪子看了他一会,抬手把他脸上黏的一缕拨开,“有人说你?”
郁霈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没有就不奇怪。”陆潮把簪子往桌上一丢,“走了。”
郁霈本以为要去食堂,但看陆潮走过两个食堂都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不在学校吃?”
“你喜欢吃草莓炒肉?”陆潮反问。
“……不想。”
郁霈是真不能理解这个时代诸如草莓炒肉、菠萝炒芹菜这类菜式,不知道到底是谁糟蹋了谁,总之两种食材混在一起互相都变得十分难吃。
落霞集地处繁华,高楼林立。
郁霈抬头看了一圈,忽然听见一阵震耳欲聋的引擎声,一回头就瞧见一辆极速行驶的摩托车冲着他呼啸而来。
手腕一紧,整个人撞上温热坚硬的胸膛,抬头恰好看到陆潮紧抿的唇。
陆潮护住人,后背堪堪擦过那辆摩托。
路上行人也被吓了一跳,脾气大的直接破口大骂:“闹市飙车不要命啦,太没素质了,迟早被抓紧去关起来!”
“就是,作死呀!”
郁霈回过神,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从陆潮怀里站稳往后退了一步,“多谢。”
陆潮垂眸看他:“有没有受伤?”
“没事。”
陆潮抓着手把他带进落霞集,经理赶忙上来打招呼被陆潮一个眼神堵回去,刚准备上楼手上忽然一紧。
“怎么了?”
郁霈回头环视了一圈,摇摇头:“没什么。”
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连带上次在药店门口已经是第二次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进电梯之前他又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