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贺执没有一点窥破秘密的愉悦,他胡乱调侃,期望周沉能打断他,带着嘲讽的笑容告诉他,你想多了,我远没有那么脆弱。
周沉就那么站着,身后是萧瑟山景,几台机器沉默地记录。
贺执的希望落空,答案已有,一切尘埃落地。
于是贺执只好甩掉碍事的喜服,从平烨烛变成贺执:“你是不是,在演你自己?”
贺执起身,一瞬拉近本就只有两步远的距离,失去水分的泥灰化作粉尘在两人之间飞舞,土腥气在鼻尖飘忽而过,所掩盖的清淡的甜味后来居上,由一丝到一缕,由一缕到一片,像逐渐拉开的序幕。
周沉抬起手臂,拇指摁压在贺执的脸颊,将一侧面靥抹去,拉出一道猩红的痕迹。
他手劲极大,皮肤被冻得冷硬,粗暴行为将贺执的脸颊掐得凹陷,指甲划过皮肤,带着钝痛。
“周导,”贺执呲牙,伸手牢牢握住周沉的手腕,被捏着的脸颊因为挤压鼓起,声音模糊不清,“别想换话题。”
“你说。”周沉松手,食指与拇指摩挲,直到把结块的朱砂揉碎,融化成他指尖的血滴。
“你……”贺执顿在原地,无数猜想挤在喉口,没有一个能跳出狭窄口腔,率先打破他与周沉的死局。
舌头一动弹,他就会想起周沉曾描述过的,被父母压着脊梁,为生计弯腰,眼睛如死潭的周沉。
揭人伤疤,鲜血淋漓而出,灼伤的可能只有他自己。
“我要聊平烨烛……”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卑鄙地后退,将永远夹在他们中间的那些戏剧中的人物拖出来,当做稀烂的窗户纸,固执且胆小。
“不聊我的戏?”周沉轻轻地询问,那语言低沉轻柔,像一阵暴雨前轻柔的风,夹杂着难以言明地,沉重地威胁。
随着这山雨欲来的风,贺执的右侧侧肘被牢牢抓住。
贺执怔愣,短暂的尴尬与犹疑尽数消失,变作自嘲般的理所应当。
周沉一直是盘踞在他周围的困兽,牙齿尖锐,指爪有力,从重逢时他的心跳动那一刻起,他就被巨蛛织起的网笼罩。
这场戏,他与周沉无论如何都要将它演完。
喜烛灭了一半,稀稀落落的火苗时大时小,坚强地飘摇。渐弱的火光里,握住他右臂的手掌越来越紧缩,如同狮子逐渐咬合的利齿,猎物的脖颈无措地躺在其中,等待命运降临。
冷风穿堂,周沉鼻尖的清甜不舍不弃地游弋,近乎飘散,却又久久不息。
他们的主人有双漂亮的闲散的眼睛,那双眼睛看着他,燃起一捧火。
“再抓就要骨折了。”贺执抓住周沉的手腕,指尖陷入,在周沉皮肤上留下五个深浅不一的凹陷。
他说:“那我们就来聊聊贺执与周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