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鑫。”司依依看到儿子头上沾着的鸡毛,哽咽着断断续续开口,“你爷爷他,不让我们告诉你们他身体不好,也不想你们回来,但你要是过的太难,就回来吧。”
司北鑫低着头,想了好久,再度抬头,“堂哥他们呢,知道这件事了吗?”
“你两位伯父正在通知他们。”司依依啜泣着,脑海中不断掠过的,只有父亲对自己的好。
现在,母亲离世后这么多年,父亲也走了。
兄妹四人,真的成了孤儿。
“妈,坚强一点,不要哭。”司北鑫努力让自己做出可靠的样子,“爷爷得病这么久,现在能去另一个没有病痛的世界,是好事。爷爷会在天上看着我们,会继续爱我们。”
司依依看着儿子,愈发泣不成声。
“我暂时不会走的。”司北鑫看了眼不远处的鸡棚,“小叔的用意,我能明白一些,越是这种时候,我们几个孩子越得争气,至少要做出点成绩,给小叔看,让他安心,不用担忧到时候司家没人出来抗事。”
司依依擦了擦眼泪,看着屏幕里的孩子,忽的发觉,就在这短短几个月里,这孩子,好像真的长大了。
“我等一会去找堂哥和萱萱。”司北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妈你别太难过,爷爷一定舍不得你哭。”
司依依挂断视频,眼泪不自觉的又流了出来,想到儿子说的,咬着唇,硬是抬手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司北鑫和母亲聊完没一会,四人的薇信群组里,开启视频聊天,司北鑫一打开,就看到三人都红着眼,司萱萱用纸巾擦着脸,哭的话都快说不出来。
几人约线下见面,在司北城的公寓里,跪在阳台上,朝港城的方向,磕了好几个头。
一想起爷爷,四人忍不住抱在一起痛哭,司北城揽着堂弟堂妹,心如刀绞。
“爷爷不希望我们回去,就是想让我们继续奋斗下去。”司北城眼中透着迷茫,“但是我现在根本看不到方向,我不知道,我继续待在这,有什么意义。”
“警察说我的钱,八成是追不回来了。”司北远比几人更颓,“我现在吃喝只能都靠大哥。”
“我的店也好艰难。”司萱萱哭红了脸,“他们都说京城包容性很强,可为什么,连我那么小的一个店,也容不进去。”
“开鸡场我的钱也不够。”司北鑫低头,“我还得至少再干一两年。”
四人表情都透着苦涩,司北远忽的想起什么,看向司北鑫。
“你开鸡场还差多少钱?”
“三十万。”司北鑫叹了口气,在以前,几人都不会把这些钱放在眼里,但现在,知道赚钱有多么难后,三十万成了只巨大的拦路虎,横在中间。
“大哥,你可以投资老三试试啊。”司北远戳了一下大哥,“反正你现在没有什么思路,不如分出三十万,就当入股了。”
司北城闻言,抬头看向司北鑫,“你在养鸡场干了这么久,你觉得你办了养鸡场,一年能挣多少钱?”
“就按我上批白羽鸡来算。”司北鑫算着其中的账,“五十多天,鸡场场主刨去成本,能挣二十万左右。”
“两个月二十万,一年一百多万。”司北远试着算,“但是据我所知,养鸡也有风险,因为有时候不能准确把控市场需求。”
“风险是肯定有。”司北鑫点头同意。
“但是我觉得这项目能成。”司北远看向司北城,“大哥,你要不试试?”
“可是,我们这样做,会不会触犯合同上的规定?”司北城有点犹豫。
“我曾经研究过,绝对不会。”司北远眼神中透着分精明,“大哥你忘了,我们几个,现在都已经放弃司家的身份,我们之间,是可以互相投资的。”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司北城思索片刻,朝司北鑫点了点头。
“三十万是吗,我入股了。”
司北鑫有些喜出望外,没想到三十万的空缺,这么快就能补上。
“萱萱,你也别难过。”司北城看向自己唯一的堂妹,“哥哥也入股你的奶茶店,给你二十万,能干则成,干不了你就来这,哥手里还有些钱,能养活你们。”
“大哥……”司萱萱看着司北城,又差点哭出来。
司老爷子的葬礼,按老爷子生前嘱托的,一切从简,冬日的清晨,司云弈站在父亲的墓碑前,注视着老爷子照片上的笑容,久久没有挪动一下。
司家众人穿着黑色衣物,袖上别着孝章,站在另一处,给司云弈留出空间。
大嫂牵着祁崽,哭的眼睛都快成两个核桃,大哥低头安慰着妻子,自己也是晚上不知道流了多少次眼泪。
二嫂三姐站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满眼悲意,楚君烈穿一身黑色的大衣,遥遥看着站在墓碑前的人。
“你要照顾好他。”
身边传来声音,楚君烈转头,看到司先生的二哥,司云狄。
司老先生离开仅仅一两周时间,楚君烈看到司云狄头上,竟然生出不少白头发。
“云弈和爸的感情最好。”司云狄呼出口白雾,“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云弈算是爸老来得子,我十六岁的时候,他才出生,爸把他当做宝贝一般,可偏偏云弈出生后两年,妈就离开了。”
楚君烈眼睛微动,抬头更加专注的看向那个身影。
“你知道云弈为什么要学临床心理学吗?”司云狄往手里呼了口热气。
楚君烈看着司云弈的背影,摇了摇头。
“我们母亲,得了产后抑郁。”司云狄还记得当时的场面。
“她害怕云弈,她说云弈不是她的孩子,襁褓里的,是条白色的蛇。”
楚君烈怔了片刻,看向司云狄。
“母亲没怎么抱过云弈,就离开了。”司云狄眼睛垂了垂,“爸当时很不好,只能把云弈交给一个又一个的保姆,云弈一天天长大,有时候也会问妈妈为什么离开,我们守口如瓶,只说妈妈是得病去世。
但是母亲那件事,有不少人知道,云弈在家还好,可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就有一群孩子,围着他,叫他小白蛇,之后还编了顺口溜,说他是害死妈妈的小白蛇。”
司云狄叹了口气。
“我们最后只能告诉云弈真相,打那之后,云弈就变了,他变的不爱说话,不爱社交,除了爸,对谁都是满眼冷漠,之后更是学了临床心理。”
“云弈六岁的时候知道真相,从那之后,他就再没有过一次生日,平日里就像个小大人一样,心上沉甸甸的都是事。”
司云狄不知想起什么,扬唇笑了笑。
“我那时候贪玩,总想的逗逗他,他竟然一脸老成的训我,说我二十多的人,一天到晚只会满足自己的低级趣味,没有责任心,更没有野心。”
司云狄看向楚君烈,“你敢相信吗,他六岁就能把我分析到这个地步。”
楚君烈看着司云狄,感觉小司先生说的对。
司云弈静静看着墓碑,看着墓碑前簇拥的鲜花,眼眸有片刻的柔和。
也许再过不了多久。
自己就会陪父亲,到另一个世界。
现在算算,也只剩十几个月而已。
只是一场短暂的别离。
司云弈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转身走向那一群生者。
看到司先生走过来,楚君烈快步迎上去,眼中满当当的都是关切。
“都回去吧。”司云弈看着兄姐嫂子们,目色一如既往的淡然。
“这两天你们忙前忙后,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云弈小叔子。”大嫂小心翼翼的开口,目光中带着关心,“您没事吧?”
“没事,我也会休息一段时间。”司云弈看了眼冷到搓手的司云狄,摘下自己手套,扔到二哥手里。
司云狄看着手中的手套愣了愣,抬头看向司云弈,“你给我了,你……”
楚君烈快步上前,握住司先生的手。
“这两天,没事不要联系我。”司云弈牵着楚君烈走出墓园,楚君烈一路握紧身边人的手,想把自己的温度传过去一点。
司先生的手凉的厉害,楚君烈努力捂热这双手,上车后更是拉着司云弈的手,放到衣服里面。
隔着一层背心,楚君烈被冰紧了紧腹部,但好的是,身体的热度能让司先生的手,一点点暖起来。
司机早就不敢看后面的场景,开车到小区后,看着两人离开。
冬去春来,守孝期满后,司云弈取下袖上的孝章,看着镜子里的人,眸色冷漠疏离。
处理完书桌上一堆文件,司云弈找出还未完成的清单,看到上面还有两项,没有被勾画。
一项是整夜冰钓,还有一项,就是楚君烈心心念念的初体验。
看着清单,回想书中的剧情,司云弈打开保险柜,看着遗嘱旁边的菜狗毛毡玩偶,拿到手中,静静把玩片刻。
当天下午,楚君烈下班回家,看到坐在客厅的司先生,忍着激动上前,看到桌上的一页纸张。
上面是楚君烈熟悉的内容,在两人完成的项目后面,都被画了勾号,如今只剩下两条,还没有被完成。
“这周末,有时间吗?”司云弈抬眸看向楚君烈,问出楚君烈期盼已久的问题。
“有的司先生!”楚君烈兴奋不已,看着缓缓从灰暗状态恢复的司先生,眼中是满满的热情。
“过来。”司云弈一勾手,楚君烈立即扑过去,眼睛黑亮亮的开心。
司云弈揉了揉楚君烈发顶,一手搭在楚君烈脸侧,低头轻吻了下楚君烈发烫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