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据下官粗略统算:酒泉郡每年产出战马一万匹,每一匹战马的驯养费用都要比大魏少花上五两银子,算起来每年能剩下五万辆银子。”
男子清冷的声音幽幽传来:“诸位若觉得这笔联姻划算,不妨将小公主娶回府中。”
被摄政王驳斥的两位臣子面面相觑,心想:当初用霸王枪挑去金国小公主铠甲,撩拨得人家姑娘芳心乱动的始作俑者又不是他们啊!
若是能抱得完颜洛羽这样明艳娇俏的美人,还能为大魏立下丰功伟绩,他们定然火速回到府邸,挥笔休掉发妻,迎娶美人。
只可惜老天爷不给他们这个名利双收的机会啊!
就在几位内阁大臣不知该如何规劝摄政王时,竹成文开口道:
“摄政王最初与西夏王联手时曾立下盟约:大魏得天水和北定二郡,西夏得陇西和酒泉二郡。如今旭风王子以小公主的婚约为由,将本该分给西夏的酒泉郡拱手送给大魏,此举能让大魏获得最大利益,但从根本上算是撕毁了与西夏的盟约,王爷可是在担心损失西夏这个盟友?”
陶临渊向竹成文投去赞许的目光,沉声道:“西夏王对酒泉郡势在必得,大魏若是接手此地,不止是与西夏撕破脸皮,还要做好开战的准备。”
“咱们连金国都打赢了,还会惧怕小小的西夏吗?”
“是啊,下官听闻金国大可汗最疼爱小公主,摄政王若是迎娶了小公主,大魏与金国亲上加亲,两国联手,还会打不赢一个西夏?”
“非也,你们只看到了利,未窥见弊啊,金国是想挑拨离间大魏与西夏的关系,好在两国反目成仇后,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御书房的争议声滔滔不绝,听的人心烦意乱,脑壳生疼。
魏无晏放下手中书册,想要走出殿外静一静。
“陛下要去哪里?”
陶临渊面对争吵不休的臣子,余光一直注视着隔壁的动静,他瞧见小皇帝披上明黄色的锦织羽锻斗篷,举步朝殿外走去,于是问道。
魏无晏侧过身,迎上男子探究的目光,微微一笑,双目晶晶,两颊融融:
“朕腿坐麻了,出去溜达溜达,到午膳的时候回来与爱卿一同用膳。”
“外面起风了,陛下莫要出去太久。”
君臣二人之间的对话看似和睦,可在一旁观望的臣子却觉得小皇帝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出了垂拱殿,魏无晏并未走远,而是登上一旁的赏景楼台。
手扶凭栏,即可将宫中的殿宇尽收眼底。
眺望波澜壮阔的景致,魏无晏深吸了一口气,新鲜的空气呼入脾肺,却并未将胸口的郁结之气排出来。
“陛下独登高楼赏景,不知有何感触?”
魏无晏转过身,她瞧清楚问话之人,秋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竹侍郎,你怎么出来了?摄政王与诸位卿家的议政结束了?”
竹成文看向略有惊讶的小皇帝,淡淡一笑,他走至女子身侧,俯视楼台下一座座深红色的宫殿,阳光照耀中,金灿灿的琉璃瓦闪着刺眼的光芒。
那是代表着权势的光芒。
他没有回答小皇帝的问题,而是意味深长道:
“古人道登高方识远,天地纳于心,都说人站在高处,看得远,眼界会变得更加开阔,使得心境空明,摒弃杂念,心中只有天与地,仁与爱。不知陛下可有这种感悟?”
魏无晏知晓竹成文和薛锰是摄政王极为信任的左膀右臂,整个宫里,除了詹公公和宝笙,只有这二人知道她女儿身的秘密。
她笑了笑,诚然道:“朕不及竹侍郎高情远致,心系天下。只觉得站在这高处,小凉风飕飕,吹得人背脊发寒。”
竹成文眉梢轻蹙:“那臣就与陛下直言了,摄政王曾与臣提及陛下聪明伶俐,对朝中政务更是能洞若观火,想必陛下应该清楚,大魏若与金国联姻,各有利弊,但归根结底,利大于弊。”
魏无晏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道:
“竹侍郎想让朕心怀天下,规劝摄政王迎娶金国小公主,好让大魏与金国共修于好,是不是?”
“不错,摄政王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倘若陛下不松口,王爷定不会迎娶金国小公主。臣希望陛下明事理,日后与摄政王共执江山之女子,必要有海纳百川的大度。”
魏无晏轻笑一声,她抬眸看向碧空中的一片孤云,语气果决:
“恐让竹侍郎失望了,你的要求朕不会答应,朕心量狭小,只是山间的一条清溪,容不下其他川水汇入其中。”
她转过头,看向目瞪口呆的竹成文,一字一顿道:
“一旦容纳了其他川水,朕就不再是那条小溪了。”
告别了竹侍郎,魏无晏回到垂拱殿。
御书房的臣子早已退去,屋内寂静无声,只有龙袍珊珊作响的摩擦声。
魏无晏绕过山水刺绣屏风,看向太师椅上单手扶额的摄政王。
男子俊美的眉宇间聚拢一抹倦色,长睫半垂着,在日光中投下一片阴影,使人瞧不清他眸中的情愫。
魏无晏突然有点后悔她刚刚和竹侍郎夸下海口。
眼前男子宽阔的双肩上,背负着无数人的期望,稍有差池,可能就会被其他觊觎龙位的人推下高位,摔得粉身碎骨。
她款步走至摄政王身侧,伸出手指,不轻不重按压在男子头穴上。
女子葱白玉指,指腹柔软,用力张弛有度,伴随着身上似有似无的幽香,沁人心脾。
陶临渊开口问道:“竹成文都与陛下说了些什么?”
魏无晏指上动作没有停下,她知道蛟龙大人手眼通天,宫里的任何事都逃不过他的耳目,索性将竹侍郎方才对她说的话都讲了出来。
陶临渊握住小皇帝一对儿柔荑,将人带入怀中。
“竹成文的胆子是愈发大了,陛下是如何回答他的?”
魏无晏不敢去看男子的目光,心中有点发虚,她轻声道:“朕说自己心量狭小,绝不会答应摄政王迎娶其他女子。”
头顶传来摄政王爽朗的轻笑,魏无晏抬起头,瞧见男子好看的凤眸漾着满满笑意。
陶临渊低下头,在小皇帝粉腮上狠狠亲了一口,欣慰道:
“甚好,微臣养了许久的仙人球,总算是开花了。”
听到摄政王将自己比作仙人球,魏无晏觉得好气又好笑,可是一想到完颜洛羽在早朝上说得那席话,心中还是有些发堵。
见小皇帝紧绷着小脸不说话,陶临渊勾起唇角,道:
“陛下可是在生气微臣没有在早朝上一口回绝完颜旭风提出的联婚建议?”
“朕有什么立场生气?当初洛羽小公主身上的铠甲都被爱卿的霸王枪挑没了,小公主不远千里追到金銮殿上,还要搭上丰厚的嫁妆请求爱卿迎娶自己为妾。朕这么一想,都替小公主觉得委屈。”
魏无晏从未想到摄政王与完颜洛羽还有这段香艳过往。
一想到容貌娇俏的完颜洛羽女扮男装,策马扬鞭追上镇北王,二人枪戟相斗之间,镇北王一不小心刺破了完颜洛羽的铠甲,使得对方春光大露,而镇北王则不忍心辣手摧花,主动放公主回营。
女扮男装的铿锵公主与敌国王爷的爱情纠缠,横竖瞧上去,都要比傀儡小皇帝与奸臣贼子私下苟合要轰轰烈烈百倍。
就算是撰写成画本子,也要比她与摄政王见不得光的感情更有看点。
听到小皇帝的气话,陶临渊不禁觉得心花怒放。
他的小仙人球何止是开花了,就连以前生硬的毛刺,都变成了轻柔的羽毛,一下下刮过他的心尖。
“微臣此前已在回信中拒绝金国可汗联姻的建议,之所以在早朝上没有一口回绝完颜旭风,是想让金国的两个王子心生间隙,他们二人越是不和,对微臣日后的布局越是有利。”
他顿了顿,凝视小皇帝潋滟双眸,薄唇含笑道:
“至于陛下介怀微臣与小公主的那场对战,陛下可以在微臣身上演练出来...”
魏无晏眨了眨眼,还未领会明白摄政王话中的意思,只见男子从腰间解开一柄嵌满宝石的匕首,大拇指挑开剑鞘,将剑柄塞入她手中。
“完颜洛羽功夫粗浅,当时她冲微臣攻来,门户大开,微臣便提起霸王枪,刺向她的头...”
陶临渊一边低声解说,一边操纵魏无晏握刀的手从蛟龙赤金冠上扫过,坚硬的刀刃碰在发冠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男子拔掉固定在发冠上的发簪,如墨长发倾泻而下,衬得男子五官愈发深邃。
“完颜洛羽仰头避开微臣这一枪,于是微臣又刺向她的脖颈...”
随着男子舞动手臂的动作,魏无晏被拉扯得仰身向前,唇瓣险些撞到男子挺拔的鼻梁上。
锋利的刀刃划破男子衣襟口的盘龙玉扣。
“微臣想用红缨枪挑破对方的肠肚,于是翻转手腕向下压枪,枪头击碎了对方的铠甲...”
魏无晏看着她手中的匕首耍了个漂亮的剑花,面前男子身上的绣金蟒袍瞬间破碎,露出男子修长锁骨,宽肩长臂,还有长发下现若隐若现的纠结胸肌。
日光入窗,倾洒在男子袒露的肌肤上,渡上了蜜一般的色泽,看得魏无晏心尖一颤。
“最后,微臣的枪尖抵在对方的命门上,同时发现完颜洛羽女儿身的事实。不过微臣在战场上不杀女人,便将她放走了。”
陶临渊讲述完事情的经过,松开了握着小皇帝的手腕。
锋利的刀刃依旧抵在男子喉间,男子剑眉入鬓,凤眸深邃,含笑的薄唇噙着几分邪气,懒洋洋道:
“陛下听完了,若是心里还觉得憋闷,不如捅上微臣几刀撒气,切莫气坏了陛下金贵的龙体。”
魏无晏听到摄政王的调侃,紧了紧手中的刀柄,阳光照射在刀柄的红宝石上,折射出绚丽光彩倒映在男子漆色眸底,配上男子玩世不恭的俊容,尽显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