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大雪不休不止,落在小皇帝明黄色的大氅上,好似要将这个纤弱的小人噬没。
少年肌肤娇嫩,只这会子功夫,双颊就被冻出了淡淡的肌红,仿若是白里透红的糯米团子,勾得人想要咬上一口。
就是不知这糯米团子的内陷,是香甜可口的红果,还是穿肠烂肚的毒药?
陶临渊面容无波,一步步迈向快要被鹅毛大雪湮没的小皇帝。
就在摄政王阴沉下脸时,精明如斯的詹公公早就带领宫人远远躲在宫墙下。
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魏无晏眯起眼,看着朝她走来的摄政王。
黄油伞面遮挡住男子半张俊脸,不过从他微微下坠的唇角,以及那群明哲保身,躲得老远的宫人们来看,魏无晏推断摄政王可能要提前清理大魏门户了。
面对满身肃杀之气的男子,她情不自禁后退两步,只是在慌乱之中,被脚下的积雪一滑,直直仰身跌倒。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腰间突然而至的铁臂将她托举起来,等回过神时,魏无晏又一次撞进了那人温暖的怀中。
她抬起头,冰凉的唇无意滑过男子温热的面颊,魏无晏感到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骤然绷紧,又猛地将她推开。
男子力道不大,可魏无晏毫无防备,掌心骤然触地之时,被积雪下防滑的六棱石子路磨得鲜血淋漓。
温热的血珠从娇嫩掌心缓缓渗出,滴落在洁白无瑕的雪面上,仿若吹散的红梅落入雪中,猩红得刺人双眼。
魏无晏神情迷茫,抬眸向黄罗伞之下的男子。
“陛下脑子里的小聪明,最好不要用在微臣身上,不然...微臣随时可以从大理寺挑出其他皇子,取而代之。”
陶临渊睥向雪地上模样狼狈的少年,又冷声道:
“明日内侍省会派宫人前往福宁殿伺候陛下饮食起居,陛下年纪不小,也该练练胆子。倘若被一两个生人近身便能吓得魂飞魄散,想来也没福气承受百官朝拜。”
话落,陶临渊不再去看地上孤弱无助的小皇帝,转身离去。
在途径墙角时,他将手中黄罗伞扔给詹公公,淡淡道:“将皇上送回福宁殿,对外宣称皇上病了,没本王的指令,不得放皇上出殿。”
詹公公连忙点头应声,心有余悸看向摄政王阔步离去的背影。
奇了怪了,之前就算小皇帝抢了摄政王的銮驾,故意在早朝上迟迟到来,甚至在摄政王的画像上乱涂乱画,都没见王爷皱过一下眉头。
所以,小皇帝究竟与摄政王说了什么?竟将王爷气得拂袖离去,还要将小皇帝幽禁于殿内。
“真是个要命的小祖宗呐!”
詹公公暗叹了一声,快步撑伞走去,伸手搀扶起雪地里的小皇帝。
他悄悄抬眼,瞧见小皇帝面色平静,少年若无其事拍掉身上的残雪,丝毫不见落魄帝王的羞赧之色。
话说蕊伈在福宁殿等候多时,瞧见詹公公扶着一身湿漉漉的魏无晏归来,不由大吃一惊,但她看到魏无晏悄悄睇来的眼色,于是什么都没有问,只小心帮她换下湿衣。
“陛下,奴才明日会从内服务调来百名宫娥,由陛下亲自挑选出十余个顺眼的,留在殿内伺候。”
魏无晏点了点头,淡淡道:“那就有劳詹公公。”
“陛下真是折煞奴才了。”
詹公公说完,瞥了眼小皇帝红彤彤的掌心,迟疑片刻又问道:“陛下要不要奴才宣太医来瞧瞧伤势?”
掌心的污血用温水冲去后,发现伤口并不深,只是血流得多了些,所以才看起来瘆人。
“这么晚了,还是不必去惊动太医院,稍后让蕊伈给朕敷上止血的伤药便好。”
詹公公琢磨明白小皇帝话里的暗示后,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是啊,他怎么还没有涉世未深的小皇帝心思活络,若是他大半夜将太医招呼过来,日后风言风语传了出去,说摄政王将小皇帝打了,那岂不是给了南方那些叛军送去除佞臣的由头。
哎,他也是瞧着小皇帝太过可怜,才生了恻隐之心,险些惹火上身。
想到如此,詹公公没有多停留,只简单叮嘱了几句,便躬身退下了。
待寝室只剩下魏无晏和蕊伈二人,蕊伈一边给魏无晏包扎伤口,一边压低声道:
“陛下,咱们这样整日提心吊胆的也不是法子,吕太医说了,他三日后会出宫给徐侍郎问诊,不如陛下趁着这个机会,乔装成吕太医的药童逃出宫去。”
魏无晏忍着掌心传来的阵阵刺痛,剑眉微蹙,抽着冷气道:
“你信不信朕前脚刚逃出宫,你后脚就被押入慎刑司,各种严刑拷打全在你身上过一遍。”
蕊伈没有被魏无晏的话吓到,只平静道:
“陛下放心,奴婢早就想好了,待您逃出宫后....奴婢就扯上三尺白绫给自己个痛快。”
“胡说什么!”
见魏无晏板起了脸,蕊伈不以为然笑了笑:
“当初奴婢的命,就是陛下从五皇子手里救回来的,只要能助您逃出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奴婢...奴婢就算是报恩了。”
魏无晏看着蕊伈姣好的面容,女子含笑的眼角已有了淡淡的细纹。
算起来,蕊伈今年都已经二十七岁了。
宫中规定,年满二十四岁的宫娥可自行出宫婚嫁,若不是蕊伈为了帮着她守护秘密,早就可以出宫与吕太医共结连理。
想到如此,她喟然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