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额上伤口汩汩冒着鲜血,顺着长眉滴落在朝服上,官帽也歪了,瞧着好不狼狈。
许是额上火辣辣的伤口激起荣国公的血性,他不顾男子冰冷的语调,扬声道:
“不错,犬子与世子妃夫妻恩爱,成婚四年育下两子,怎会如御史台的人所言在幽州城里夜夜笙歌,还...招揽金人男子寻欢作乐。”
陶临渊剑眉微挑,修长手指展开詹公公呈上的折子,淡淡道:
“在御史中丞上奏的文书中,提到袁将军在金人攻破城池后,没有丝毫抵抗之意,连警示的烽火都顾不上点燃,便在兵卒的掩护下弃城而逃。这些内容,可有不实?”
感受到摄政王的施压,荣国公额上冒出的冷汗与血水混在了一起,他顾不上擦拭,颤声道:
“犬子...犬子头一次担负守城之职,经验尚且不足,见城门被破,金兵又如狼似虎,于是想赶去临州搬救兵。”
“是吗?”
陶临渊凤眸微眯,似是劳神想了一会,漫不经心道:
“本王怎么记得,当初先帝称赞袁将军经多见广,英勇善战,曾在川南一带镇守三年,从未出过差池。故而让本王将幽州交给袁将军,前往淮南剿灭叛军。荣国公方才那席话,可是在暗指先帝说谎?”
荣国公大惊失色,连忙道:“下官...下官...并没有这个意思。”
陶临渊眸光转冷,将手中折子扔至殿下,冷声道:
“既然如此,袁牧先是守城不利,后又弃城而逃,致使幽州万余名百姓惨遭金兵屠杀,数罪并罚,理应问斩。荣国公,你说御史台又有何处冤枉了他!”
荣国公见自己直挺挺跳进摄政王挖好的深坑里,情急之下,只好朝着龙椅上的小皇帝连连叩首,哭喊着:
“陛下,您年少时曾与牧儿在上书房一起授课,应知晓牧儿的秉性,他绝不可能与金人勾结,也不是有意弃城而逃的啊!陛下,陛下,请您开恩啊!”
魏无晏正伸着脖子,意兴盎然看着殿下的热闹,没想到荣国公雷声大雨点小,被蛟龙大人一路穷追猛打,最后竟慌不择路,突然抱上自己的小细腿。
荣国公大人啊,您难道不知朕如今在摄政王面前,还需夹着尾巴做人吗?又哪来的本事,给您老人家出头啊!
魏无晏转过头,瞧见蛟龙大人正斜着凤眼,冷冷打量着自己。
她连忙坐直身子,眨巴眨巴大眼,掩嘴轻咳一声:
“咳咳....朕打小孱弱多病,只在上书房授课两年,依稀记得袁世子待人极为热情,还曾邀朕出宫前往玉兔斋一聚,可惜朕不久后便辍学了,迟迟未能赴约....”
小皇帝风马牛不相及的一番话,却让殿下百官面面相觑,哑然无声。
就连荣国公都惊讶地长大了嘴,看向一脸惋惜的小皇帝,欲言又止。
原来,玉兔斋是京城里出了名的风月之所,里面全是些面相阴柔,抹粉扑香的小倌,专供有断袖之癖的男子在此幽会。
百官见小皇帝眨着灵动且清澈的大眼,面色坦然。猜测小皇帝又打小养在深宫之中,不谙世事,来并不知晓这间玉兔斋的龌龊营生。
不过依小皇帝所言,倒是从侧面证实了袁牧骨子里喜好男色的秉性,还借着镇守边戎的机会,寻来金人男妓逍遥快活,最终险些导致大魏亡国。
一时间,殿内刚刚支持荣国公的官员皆是面露鄙夷之色,纷纷退回位列,恨不得即刻与他划清界限。
好面子的荣国公自然受不了周遭同僚的指指点点,一口气没上来,白眼一翻,晕厥在地。
“荣国公对其子百般纵容,最终养痈自祸,且不知悔改,打着平遥太长公主的名号,肆意扰乱朝堂。本王下令褫夺荣国公爵位,即刻押入大理寺查办。”
摄政王话音刚落,便有殿前司使冲入大殿,迅速摘下荣国公的官帽,扒下其朝服,拖拽着昏迷不醒的荣国公扬长而去。
殿中百官瞧见摄政王须臾之间,就将根深叶茂的荣国公一族连根拔起,心中不由对殿上面色清冷的男子多了几分敬畏。
而那些世代受祖辈萌荫官员,内心未免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陶临渊好似洞悉这些人的想法,冷声道:
“陛下圣明,尔等若是仗着祖上恩荫,目无法纪,就休怪陛下不念及往昔情面,让工部在大理寺里多修建几所牢狱为你们养老送终。”
言下之意,便是本王且不在意你们之中有谁与大魏皇族沾亲带故,倘若处罚了律法,和大街上的叫花子没什么区别,通通丢进大牢里自生自灭去。
经过敲打的百官两股战战,背脊不禁又弯下几分,众臣面色恭谨,异口同声道:“摄政王的警训,吾等谨记在心。”
在群臣响亮的宣言中,魏无晏悄悄侧过头,看向身旁杀伐决断的男子。
没曾想,摄政王同样也在注视着自己。
猛地迎上男子冷若冰霜的漆色双眸,魏无晏报以坦然一笑。
小皇帝笑得纯真无邪,就好像方才揭露出袁世子的随口之言,全是无心之举。
陶临渊收回狐疑的目光,重新聆听殿下臣子启奏。
只不过他心里却存了疑,身边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小皇帝,究竟是不谙世事,还是...心机深沉之辈。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