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见状,直接往地上一坐,双腿一摊,完全是市井妇人撒泼的模样:“哎呀我命怎么这么苦哦,女儿几年前一声不吭去了国外,现在又一声不吭回来,好不容易辛辛苦苦进城来看她结果身份证全被偷走了,现在女儿是一点不管我哦……”
出租车在面前停下,司机探出个脑袋,看着顾云合:“姑娘你怎么也不管管你妈?”
顾云合全程面无表情。
这里离派出所不远,很快就有警察听到声音出来。
见到这是刚刚丢掉身份证的母亲弟弟和顾云合,警察皱眉:“在派出所门口闹什么闹?”
他招呼顾云合:“快把你妈和你弟弟带走。”
顾云昌顺杆子就上,扶起顾母,对着顾云合软声:“姐,你就让我和妈去看看你吧,咱们都这么多年没见了。”
顾母哀声,依着儿子,两母子就这样一唱一和。
最终两人还是跟着顾云合上了车,一路回到了出租屋。
顾云合一直在副驾驶上用手机搜着什么东西。
顾母和顾云昌跟着她回了出租屋。
刚一进屋,顾母又开始出声:“五年前走得一声不吭,还把那个女人承诺给我们的钱退了回去,顾云合你是不是翅膀硬了?!”
顾云合冷冷瞥她一眼。
她进卧室,拿了一沓纸出来,扔给了顾母。
顾母抬手接住。
她岁数大了,看不清楚,便让一旁的顾云昌帮着看。
顾云昌看着标题念出了声:“断绝关系协议书……”
母子俩皆是一怔。
“签字吧。”顾云合靠在沙发上。
她冷静说,“五年前我帮你儿子还了债,这五年也没有间断过给你们打钱,我不再欠你们母子俩什么了。”
顾母哪成想今天今天上宁圳来是收到这个的。
她下意识出声:“你,你不记得你爸曾经交代过你……”
“我记得。”顾云合打断她。
她一字一句。
“但那已经不是你束缚我的理由了。”
母子俩都没想到五年后,曾经那个只要搬出这句话就能被镇住的顾云合已经完全变了样。
顾母看着桌上那张协议书,吓得腿脚发软坐在凳子上。
她嘴唇抖了抖。
“身份证丢失可以去汽车站或者派出所补办临时的,门口柜子上的零钱够你们两个再买张回贡县的车票。”顾云合全程冷静从容。
顾母下意识朝着门口的柜子看去。
她看见个东西。
不属于顾云合的,男人的东西。
那瞬间顾母想起点什么,她厉声:“你是不是回来找周家儿子的?你还在和那个女人的儿子在一起是吗!?”
顾云合垂在身侧的手一颤,没回答她。
顾云昌跟着帮腔:“顾云合!那可是杀咱爸凶手的儿子,你居然还和他在一起?”
“口口声声说着多爱爸,结果你居然还能和杀人凶手的儿子继续待在一起,顾云合,你还是人吗!”
顾云合咬了咬牙。
顾母见状,直接上手来推搡她,尖叫:“我生了个什么造孽玩意!在外面赚着钱不回来孝敬我就算了,居然还和杀她爸凶手的儿子在一起!”
顾云合没防备,手臂被顾母指甲划出两道血痕。
她脑袋又要开始痛。
被破碎的记忆攻击。
她推开顾母,冷声:“滚出我的家。”
“再有几天,我会回意大利,再也不回来。”
顾云合冷白的脸上表情全无,一字一句,“这协议书,无论你签不签,都只会有一种结果。”
也就是她话音刚落的瞬间。
门外突然传来点声响。
顾云合一顿。
但她的注意随即被崩溃的顾母带走。
……
等方一可来的时候,顾母和顾云昌已经走了。
带着那张断绝关系的协议书一起。
了解完事情经过后,方一可长舒一口气:“这都多少年了,你终于和你妈你弟弟断关系了。”
顾云合没吭声。
顾母和顾云昌不会再来了。
感觉到顾云合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后,方一可才放心聊起了天。
她说:“刚刚进你小区的时候,我靠,一黑色大G从我旁边唰一下驶过,简直帅死了!”
想起那黑色大G帅气的模样,方一可托腮:“你说,我得多久才买得起那车啊?”
顾云合在听到她说黑色大G后一愣。
刚刚和顾母对话完后,门口那一声近乎微无的声音又响起在她脑海里。
她突然出声问:“那辆车,牌照是多少,你还记得吗?”
见那黑色大G炫酷,方一可也就跟着多瞧了几眼。
瞬时记忆,自然是把车牌号记了下来。
方一可报了串数字。
顾云合面色忽然一白。
-
暮色四合的城市。
顾云合坐在阳台上,一直看着对面16栋某处的阳台。
那阳台没有亮起过。
她垂下眸,再次在手机上拨出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铃声响起不到一秒。
直接被对方挂断了。
挂断后手机上显示着通话记录,这已经是她打出去的第十次。
封闭会议早已经结束了。
徐助也告诉了周惮她在找他。
周惮没有再来。
准确来说,周惮来过。
但他走了。
在听见她对顾母说的那一句话后。
夜色一点一点降临,手机微弱的光打在顾云合苍白的脸上。
她指尖悬停在周惮的号码上,最终没有再打出去。
把手机重新放回沙发上后,她鼻子有点酸。
但也就是她放弃再打过去后不到半分钟。
她手机响了起来。
顾云合没有犹豫地接了电话。
手机两端的人都沉默着。
顾云合能听到对面男人平静的呼吸声。
这呼吸声越是平稳,她越是感到不安。
“顾云合。”
终于,周惮先开了口。
她眼泪跟着就掉了下来。
男人咬牙:“还要回意大利是吧?”
一切平静的假象都被撕破。
那个两人都不喜欢提起的话题终究还是血淋淋地摆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那道跨不去的坎。
隔着人命。
隔着山海。
顾云合想解释,但她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出声。
“什么都不放下就回来找人,几天之后就又打算像五年前那样远走高飞是吧?”
她从来没听过周惮的这种语气。
咬牙切齿的,生气的。
最后滴的一声。
男人把电话挂了。
顾云合抖着手还想再打回去。
手机里响起冰冷的机械女声。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