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白光过后, 再睁眼时视线瞬间拔高了不止一点点，眼前的场景也彻底变了一个样儿。

被改造成泳池的屋子，里面的陈设甚至不及沈遥川院中泳池的千分之一, 除了水和一张床外什么都没有。

——没办法，改造系统空间需要花费系统币, 兑换一张床已经让他十分肉疼了, 好在系统空间内的时间是相对静止的，不会饿肚子, 过得糙点也没什么关系。

想起白光将自己吞噬之前眼前那张好看的睡颜, 以及背后那声猫猫水母的叫声，棠鲤就觉得有些难受。

虽然有时候橘子的举动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棠鲤知道，它很聪明，对于生命体的情绪感知能力很强, 所以他也没有与它道别, 而是同样选择了一声不吭地消失。

都怪零点炸起的烟花将它吵醒, 估计是看见了自己身体渐渐消失的那一幕，所以才焦急地叫出声的吧。

他知道, 沈遥川肯定会照顾好橘子的, 他并不担心，小狮也会一直陪伴橘子。

他就是有些担心沈遥川。

他不敢去想沈遥川醒过来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只希望沈遥川能快点忘记自己。

可…一想到沈遥川会忘记自己, 棠鲤又觉得心底特别难受。

就在这时, 一颗圆润的机械球突然飞到他的面前, 两只机械耳朵高高竖起，面板上的眼睛眨巴了一下：【您终于回来啦！】

这是系统在系统空间内的本体。

机械球表面十分光滑, 棠鲤在上面看清了自己现在的脸。

约莫十八左右的样子, 与满月酒岛上使用体验卡变回成年形态那晚别无二致, 黑色短发在水中显得更加柔软。

仔细去瞧会发现他与变小了的小鱼也有些若有若无的相似，毕竟那就是他幼崽时的模样，主系统图方便，并没有重建一组新的数据。

也不知道沈遥川还记不记得自己这张脸，那晚夜色太浓，两人总共也没说上几句话，估计也记不清了吧。

突然由幼崽变成成年形态，棠鲤还有些不太适应，放空大脑在水中游了一会儿。

等比放大的浅橘色尾巴在水中宛若一件漂亮的艺术品，柔软的鳞片让他想起了泡澡时手指抚过那条被伤痕贯穿的深蓝色尾巴。

棠鲤在水中快速游了一圈，妄图甩掉脑中某些仿佛刻在上面的画面。

突然，识海中响起“叮”的一声。

【叮~副本奖励结算中】

棠鲤停下游动，静静听着系统音的播报。

每次通关一个世界都会很快经历主系统的“结算时间”。

以前每次结算的时候他都格外激动，看着对应数额的系统币打入自己账户，距离购买想要的卡牌越来越近，激动也很正常。

可这回他却恹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不起来。

直到一条播报突然响起——

【攻略对象好感度：9999（已达上限）已兑换成同比数值的系统币】

棠鲤才打起了精神。

前面那些奖励与扣除加上他原本拥有的币刚好够他购买一张幻化双.腿的卡牌，他也早就已经给沈遥川使用掉了，所以主系统算来算去、又是增加又是扣除的，最后也没留下多少余额。

幸亏进入那个世界的时候系统补偿了他一次抽奖机会抽中了那张直播卡，不然他可能很难在登出世界之前购买那张卡牌修复沈遥川的双腿。

直到这条好感度结算之后，他的余额突然破了五位数，又能兑换一张新的卡牌了，也算是沈遥川作为交换、送给他的一份礼物吧。

系统结算还没结束，他还没办法打开商店购买，只能继续等着。

他还记得好感度值涨到9999的时候他激动了很久，每天都要看上好几遍好感度条，等待突破一万大关，可后来再也没有继续涨过了。

反应过来之后问了系统才知道原来9999已经是上限。

系统球浮在水面，电子面板眨了一下眼睛，没有说话。

它其实还有句话没有告诉棠鲤——只有挚爱的好感度才有可能达到上限的9999。

没有告诉棠鲤是因为它知道棠鲤肯定已经察觉到了，只是一直故作轻松地欺骗自己罢了。

就算告诉了他，他也会继续打着哈哈说自己与沈遥川才相处短短几个月、长痛不如短痛、他会有很好的未来什么的，永远是在考虑沈遥川，完全不敢直面自己的感情，像只总爱躲在壳里的蜗牛。

它与棠鲤捆绑了这么多个世界，它很了解棠鲤，看起来乖乖少年、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性子倔的很，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

但是有些墙必须得他亲自撞上才会真的醒悟过来。

系统也有系统的职业素养——不左右宿主的选择，尤其是在停滞于某个世界这样重大的抉择上。

它想看看，自家宿主多久才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下一秒，棠鲤突然开口：“你说沈遥川会相信我写的那些鬼扯的话吗？”

系统：【……】

这么快就憋不住了？

虽然心里吐槽，但系统还是老实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但如果没有等到主系统的惩罚通知应该就是相信了】

棠鲤尾巴在水中轻轻晃动，盯着薄如蝉翼的尾鳍微微出神。

早在他定下这个离开计划的时候就已经问过系统了——倘若沈遥川不相信他说的这些话会怎么样？

系统的回复是会被主系统惩罚。

倘若被副本世界的角色所怀疑，有可能会被察觉到主系统的存在的话，他会被重新传送到那个世界，并且永远留在那个世界，解除一切与主系统的联系。

棠鲤听罢倒是没被吓到，只是回了句“那就听天由命吧”。

死遁其实是最保险的法子，他随便使点手段在沈遥川面前死掉，沈遥川肯定只会难过，并不会怀疑什么。

但他却选择了最危险的卡点遁，笨拙地在离开之前用谎言掩饰自己的身份，还不知道会不会被怀疑。

但他并不后悔。

他要是死在崽宝男面前，崽宝男肯定难过死了，现在这种离开方式怎么看都要温和许多。

如果…如果被怀疑的话，被传送回去也没什么损失，反正他也已经能够兑换另一张幻化双.腿的卡牌了，还克服了对鲛人的恐惧，只是没办法继续前往其他世界治愈更多生命体而已，比起自己死在沈遥川面前让他难受一辈子，他觉得也没什么损失。

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向主系统申请继续使用幼崽的身体了，主系统应该会答应的吧？毕竟他以幼崽的身体离开，再用成年的身体回去，肯定更会引起怀疑了，就算是惩罚，主系统也不会这么不近人情。从给自己留下的一个月时间卡点来看，主系统还是十分通情达理的。

系统：【……】

很好，已经在思考回去之后的身体了。

自家宿主……还真是没有让它失望。

就在这时——

【隐藏任务奖励：幸运转盘抽奖机会X1】

棠鲤还记得那个“找到季念父亲”的隐藏任务，当时突然提示任务完成的时候他还愣了好久，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系统之前就说过隐藏任务的奖励会在结算的时候发放，没想到奖励竟然是这个。

想起最开始穿越到那个世界抽到的直播卡，棠鲤下意识在识海中打开了直播间的弹幕。

——是的，他从晚上看烟花的时候就开了直播，一直开到了现在，换言之，直播间的“观察者们”亲眼目睹了他登出世界的整个过程。

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方便自己跳过向他们解释的手续，毕竟登出世界之后他便会恢复原来的形态，不再是他们所熟识的那只幼崽了。

他们是为了看可爱崽崽才留在自己的直播间的，还给他刷了不少礼物，他也想给他们一个交代，总不能让他们不明不白地离去。

这也是他与那个世界最后的道别。

弹幕被打开，棠鲤眼前被密密麻麻的文字刷屏。

【卧槽，我是天天念叨着想看崽崽长大，怎么一眨眼就真的长大了，让我缓缓……】

【崽崽演得太真实，都快忘记他是穿越者了QAQ】

【话说穿越者不应该都是人类吗？】

【不是哦，穿越者也有非人类，只不过数量很少，非人类穿越都是身穿，顶多调整一下身体参数，崽崽…嗯…鱼鱼这样的应该是将参数调整成了幼年】

【原来如此，我就说人类怎么能将小人鱼扮演得这么好，原来是亲身上阵】

【ˉ﹃ˉ崽崽长大了好漂亮啊，从姨姨粉变成姐姐粉了】

【就我难受到现在吗？哥哥醒来之后肯定难受死了吧？我emo了】

【我也在emo，啊啊啊，好想鱼鱼和哥哥一直一起直播下去】

【唉，支持鱼鱼自己的选择，毕竟是穿越者，对某个世界执念太深也不好，我看过好几个穿越者都be结局了】

【鱼鱼下个世界去哪儿呀？还会变成小崽崽吗？（星星眼）】

……

棠鲤倒是彻底愣住了。

他还以为直播间的“观察者们”会因为失望全都离去呢，毕竟当初吸引他们的是幼崽形态的自己，他们也是为了看崽崽直播才留在他的直播间的，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这场崽崽直播也该画上句号了。

现在看来……情况好像还不错？

他甚至还收到了一些直播币的打赏。

就在这时，主系统的结算终于结束。

【请穿越者好好休息，为下个世界养精蓄锐~^ ^】

棠鲤：“……”

可恶的资本系统。

才刚放假就催促着工作了。

主系统的声音消失之后，棠鲤赶紧点开系统商店购买那张幻化双.腿的道具卡牌，果断使用在了自己身上，同时打了声招呼后关掉了直播间。

他鲜少与直播间互动，变回成年形态后直播间的“观察者们”本就对他十分好奇，没想到成年形态的第一次互动竟然是告知他们要下播了，虽然弹幕都在刷屏让他再直播一会儿，但棠鲤还是装作没看见果断关掉了直播间。

毕竟……他没裤子穿。

咳。

眼睁睁看着浅橘色的鱼尾幻化成笔直修长的双.腿，棠鲤的心情却没有使用体验卡那晚那么激动。

沈遥川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双.腿变得完好如初会是什么反应呢？

是开心，还是发现自己留下那封信后的难过？

他希望沈遥川开心一点，但他清楚沈遥川的性子，知道他肯定开心不起来。

但是长痛不如短痛。

他会开心起来的。

因为没有裤子的缘故，棠鲤又将双.腿变回了鱼尾，在系统空间内来回游了几圈。

他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在水里大脑放空地游来游去。

被沈遥川说长胖那次也是这样。

只是系统空间内的面积不大，他也不想中主系统那个奸商的奸计花币去扩建，游了一会儿之后便停了下来，望着空旷的系统空间心里空落落的。

这里应该有许多海藻，还应该有滑滑梯、贝壳床、鸭鸭玩具……还有一只总是黏着他的猫猫水母。

以前他从来不会觉得这里空旷狭小，毕竟他是一条人鱼，有水他就会很满足。

可被沈遥川照顾了这么久之后，他真的成了一条娇气的小人鱼，开始嫌这嫌那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